江尧只需站起身，便可拦住她，可江尧并不想。
他实在累了，看着肩头大块的墨渍，只觉得十分惹眼。
他的那位好母亲，哪里舍得死？荣华富贵的生活过惯了，常年金尊玉贵，燕窝鸡汤成了她每天必入口的吃食，绫罗绸缎成了她穿腻了的布料，剩下的好日子，她可没过够。
正如他想的一样，江老夫人独自走出门去，打算用触柱来吓唬江尧，却又怕疼，觉得一个力道掌握不好，自己可能就真的去了。
接着她又想跳河，可是府里的河实在不小，万一掉下去下人没来得及救上来呢？再说现在虽是春天，但风还冷硬着，浸湿了的衣裳穿在身上，风一吹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另外什么上吊、割腕之类的，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再回头去看，她以为会出来阻止的儿子，却依旧坐在屋内，江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冲了进去，拍着桌子嚷道：“你可真是个孝顺的东西！你老娘命都要没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戏？你那颗心是不是肉长的？”
“儿子倒是想问母亲一句，您的心是什么做的？”江尧抬起眼来，讽刺的看向江老夫人。
“你休在那儿放屁！你对我不孝顺，你这是找死！”
江尧无所谓道：“那母亲大可以出去宣扬，最好闹到皇宫里，上皇上跟前儿请他为您做主，到时候革了儿子的官，抄了儿子的家，让您和街边那些乞丐作伴。”
这些威胁确实吓到了江老夫人。
“你！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你这是在诛我的心！”
“母亲既然觉得真的委屈，觉得儿子真的不孝顺，那大可以像儿子所说的这样做，左右咱们母子一体，我不怕母亲您害我。”
江老夫人喘着粗气，终归是不能把这个家中的栋梁怎么样，气呼呼的离开了书房。
回到荣寿堂，她砸了许多碍眼的东西，连卞妈妈的话她都一句也听不进去。
周围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卞妈妈使了个眼神，叫她们全都退出去。
她端着一盏热乎乎的燕窝过来，说道：“老夫人别气了，用盏燕窝消消气吧。”
江老夫人正在气头上，看着卞妈妈就觉得眼热，那盏每晚都用的燕窝也成了刺眼的东西，于是她大手一挥，燕窝落地，烫的卞妈妈手背上顿时出现两个泡。
可卞妈妈不能说什么，虽然她跟在江老夫人身边多年，在江家内宅里颇有脸面，可说到底她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罢了，不能和主子顶嘴。
于是她跪下身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一言不发。
江老夫人出了气，缓过来一些后对卞妈妈冷冷的说：“出去，不准叫任何人进来。”
“是。”卞妈妈低声回答着。
“慢着，明日若是棈丫头回来，叫她过来拜见我。”
她是长辈，江碧棈是晚辈。
这口气，终归是要出的，那就从江碧棈身上开始，冤有头债有主，若不是江碧棈不争气，江老夫人何至于和江尧闹的这般不愉快？
第二天，江尧大清早的就去了苏家。
他当着苏印的面儿，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却也可怜他中年丧子，没有很过分，只是表达了要接回江碧棈。
苏印自知惹不起江尧，赔了不是后又送了一些珍稀药材，说是留给江碧棈治伤和给江老夫人补身。
江尧见好就收，带着江碧棈回了江家。
进了江家门后，江碧棈本想先去见周氏，却被卞妈妈在半路拦了下来。
“卞妈妈，这是怎么了？”江碧棈隐隐猜到了一些。
“老夫人请二姑娘去一趟，您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应该先去拜见老夫人。”
江碧棈心中暗叫不好，却还是乖乖的过去了。
江老夫人用的拜见二字用的很妙，周氏也好，江尧也好，都不能阻拦，谁让一个孝字比天大呢？
到了荣寿堂，江碧棈跪在地上，说了两句吉祥话。江老夫人却一直不开口叫她起身，只是那么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