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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阵前何人敢逞凶(1 / 2)

苏小猫不肯离开酒店,心里那道“坚守现场”的警戒线始终拉着,唐劲做了让步,直接在这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刷卡进门,唐劲将人推进浴室,挽起袖子作势就要脱她衣服。苏小猫双手护胸,向后一跳三步远,瞪着他,“我四天没怎么睡了,这时候干这禽兽之事,你太过分了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唐劲扫了她一眼,嫌弃得很,“我口味没那么重。你身上脏成这样,送给我都不要。”

他将她推进浴池,放满一缸水,又把浴室内的沐浴露肆无忌惮地往浴缸里倒了半瓶。苏小猫看着他,惊为天人,“我还没脏到这个地步吧……”

唐劲冷笑,“苏小姐,不要低估你搞事的水平。”

要不是眼前这位是他自己选的老婆,他简直不想认她。方才在走廊上拎起她的衣领时,那粘腻的手感让唐信确信,这家伙连续作战四天,根本没洗澡,拎出去往太阳下一晒都要馊了。

他站在浴池旁,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你要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当然……不劳烦你了。”

唐劲盯着她被水浸湿的身体,忽然不那么想走了。

苏小猫泼了他一捧水,将他的裤脚管打湿了一块,将他的恶念打消在幼苗阶段,“你出去呀。”

难得她还有要收拾自己的觉悟,唐劲没再搞她,带上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苏小猫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舒服得伸了一个懒腰。

酒店侍者从房中走出来,推着餐车出去,见到她,鞠躬致礼。苏小猫嗅觉一流,顺着客厅传来的香味走过去,只见餐桌上已经放了满满一桌晚餐,精致剔透,唐劲对美食的品味向来经得起考验。

“雪中送炭,朋友,你真是我苏小猫的朋友!”

苏小猫感动得都词汇量贫乏了。四天了,她靠矿泉水和快餐已经过了四天了,几乎都没吃饱过,精神又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她都不感觉饿。这会儿意志陡然放松,才发现身体早已不行了,又累又饿。

“还不过来?”

唐劲正给她杯子里倒牛奶,示意她先过来喝,“站在那里干什么,你是傻了吗?”

苏小猫二话不说,拉开椅子,迅速就位。

食物面前,她太感动了,拿出了平日里很少会有的诚心,“神啊,谢谢你赐予我食物。”苏小猫这信仰信得三心二意,平时从不见她求神拜佛,但关键时刻却总会说那么一两句感谢的话,也不知道她这么信下去能不能感动什么神。

苏小猫在那边势如破竹地吃饭,唐劲在这边伤筋动骨地心疼。

“最近本事了啊,工作这么拼命,”他语气不善:“连家都不回了?”

苏小猫吃饭吃得把头都埋进了碗里,声音是从碗里闷声闷气发出来的,“以前也拼啊,赚钱这回事什么时候能不拼了。”

唐劲“哦”了一声,语气凉凉的:“就是说,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了?”

苏小猫顿了顿,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当扒拉完一碗饭后终于放下碗,道:“你明明知道,现在这时间点,和以前不一样。”想了想,又补充道:“和以后大概也不会一样。”

“为什么?”

“不拼一把的话,公司搞不好就是别人的了。”

“……”

唐劲正在给她盛汤,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有战略高度的话,一时楞了一下,回神后提醒她:“苏小猫,《华夏周刊》不是你的,自会有管理层考虑这些问题。你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何必庸人自扰。”

“不是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啊。”

苏小猫啃着一只鸡翅膀,五星级酒店的烹饪水准经得起考验,一只鸡翅膀就将苏小猫的热情都调动起来了,和唐劲不疾不徐的样子形成文野之分。微妙的是,苏小猫说的话却不大而化之,细细听,才会发现她的高度是需要旁人很努力地够一够才够得上的,“法律上,公司的归属权属于股东;感情上,这个地方,是属于这里养活过的、我们每一个有良心的人。”

唐劲了然。

“你不喜欢‘金中资本’,”他有些了悟,补充道:“你也不喜欢钟文姜。”

苏小猫笑了。

“谈‘喜欢’两个字,对象错了。我不是主动的,我是被动的。”她喝着牛奶,幽幽地看着他:“对方是强行闯入的陌生人。对陌生人,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

唐劲明白,这已经是苏小猫相当不喜欢一个人的表示了。

对陌生人,苏小猫从来没有评判的兴趣。讲话讲七分,半真半假,不伤大雅。她是那种能做朋友就绝不做敌人的性格,和她做朋友做得人非常舒服,再做下去就是两肋插刀的关系。就是这样一个苏小猫,此刻对他直言不喜欢,唐劲就明白,她的“不喜欢”里已不仅仅是讨厌了,还有反击、攻守、人若犯她她必犯人。

“其实每个人,都有你看不见的样子。”

也许是不希望她因公事而有负面情绪,唐劲开导她:“就拿钟文姜来说,她也有你无法想象的一面。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六岁。那么大的家族,夺权的人这么多,她只能靠她自己。这还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她父亲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死于私立医院的贪婪,医生为了多赚钱而做了不必要的手术,伤到了原本没有问题的器官,最终数病齐发,酿成了悲剧。”

苏小猫一边喝着汤一边听,听到最后汤也不喝了,长长地“啊”了一声。

唐劲知道,她心软了。

“所以,不要轻易地对陌生人产生负面情绪,令你自己不愉快。”他摸了摸她的脸,他喜欢见这一张脸上有笑容:“金中资本和华夏周刊之间的事,本质上而言,只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商业事件。商场上的战争,无论输赢,都有规则。为这样一件公事而动了私情,甚至令自己透支,就太不值得了。”

苏小猫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不说话。

唐劲一笑。

他明白,苏小猫的心软一开始都很矜持。这是个心怀善意却又不愿意让旁人看出这一份善意的女孩子,矛盾又羞涩,没有太多人会懂,她也不要人来懂。

唐劲拿起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冷不防用力一抱,将人抱在腿上,“吃完了吗?”

苏小猫翘着二郎腿,大爷似地眯着眼,眼角带笑,“怎么,要来献殷勤呀?”

唐劲的回应是直接拦腰抱起她,走去卧室放在了床上。

“好好睡一觉,”他道:“不要再想公司的这件事,知道吗?”

苏小猫看了他一眼。

原本她一腔热血,战斗的激情都被丁延调动起来了,誓与公司共存亡,团结一致为明天,明天会更好。但今晚唐劲跟她讲了那番话之后,苏小猫都听得见她的一颗心软软地塌下来的声音。女人不易做,女人之外岂负有他,钟文姜也是女孩子,苏小猫对她讨厌不起来了。这真是糟糕,唐劲要让她做一回叛徒了。

她被他哄着躺下去睡觉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钟文姜的那些事?”“你当过狗仔,你来问我?”男人掐了掐她的脸蛋:“报纸上都有写。”

苏小猫反应过来了,“哦哦”了两声,打了个呵欠钻进被窝迅速地睡过去了。

2013年,深冬,暴雨,一个年轻女孩跪在“半岛”独栋别墅前,表情静定。

唐劲开车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个场景。

他坐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接到她的好些电话。他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婉言拒听了电话。他唯一失算的是,她的毅力和决心。暴雨中豁出去一次,不要自尊不要命地等一个人。钟文姜含锋带血的做事方式,他自此领教了一回。

他知道,她当下的境况,不太好。

父亲病重,表亲夺权,商界的“金中”招牌摇摇欲坠,债权人上门,冻结资产,拍卖变现。她无力阻止,也要阻止,谁叫她是钟家唯一的大小姐。大小姐三个字,在她二十六岁之前意味着锦衣玉食,二十六岁之后意味着亡国之前的最后一任继承人。

亡国的滋味不好受,她才二十六岁,承受不起这巨大的家族之殇。横竖都是一死,临死之前,护家族荣光一次,她无憾。

阴差阳错,这荣光,此刻就在唐劲手里。

他有些头疼,在车里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

他一生最不喜意外,尤其是横祸般的意外。人是有“命运”这一说的,他信这个,但当“命运”太违背他的意志时,他不可避免地像一个寻常人那样,升起些不愉快。

他甚少参与高价拍卖会,半个月前为了一件东西而亲自前往,实属事出有因。唐家二公子势在必得的东西,不会失手。就在那一场拍卖会上,他砸下重金,竞得一栋被称为“东方维纳斯”的建筑别墅。他的生命里有一个参与感极强的人,而那个人对这栋别墅赞赏有加,唐劲对这件礼物的势在必得,从那个人口中讲出一句“要说欣赏的建筑,‘东方维纳斯’可以算一件”就开始了。

拍卖会的法律程序他非常清楚,能拿到这个位置公开拍卖的,都是在法律关系上明白无误、绝无后患的物品。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法律之外还有人情,钟文姜这一回就只认人情、冲他而来了。

“东方维纳斯”别墅建筑,出自钟文姜祖辈之手,钟家祖宅,只此一栋。

钟家的荣光,都在这一栋建筑当中了。

唐劲无奈,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到她身前,没有弯腰,只将手中骨节分明的黑伞往她上方移了一些。暴雨中,他声音清冷:“钟小姐,希望你明白,我买‘东方维纳斯’,过程完全合法。数十亿资金当场履约,你想要回它,该找的不是我,而是将它抵押拍卖的债权方。换言之,若我不想对你让步,我对你,是完全没有让步的必要的。”

钟文姜伏地行大礼,生死关头,仍奋力一搏,“我不会不自量力到要您将它归还给我,我只斗胆请您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将它卖给他人。数年之后,我定将从你手中将它买回,到时候的价格,您随意开,我绝不反驳。”

唐劲揉了揉太阳穴。

他极少跟年轻女孩交手,拿不出在唐家事不厌精的那一面,那一面的唐劲不出来,剩下的这个唐劲,会很容易心软。

“钟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拿它来做投资,转手卖给他人。我也不是自住,或者收藏。”他明明确确地告诉她:“我买下它,是作为礼物,拿来送人的。所以我是不可能,将它卖给你的。”

她抬头,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您将送予的那个人,我去求,有可能答应我方才的要求吗?”

唐劲没有给她希望,“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这种可能。他要的,绝不会让给他人。”

钟文姜当即跪在地,头深埋下去,几乎磕到他被雨淋湿的鞋,“那么,我还是只能求您了。”

唐劲这下是真头痛了。

她这是讹上他了还是怎么的?他只不过是买了一件礼物来送人,真金白银花下去了,这会儿她以她家的悲剧来试图让他感动,回心转意放弃,怎么可能。他顶多能理解,但绝不会感动。他是唐家的人,论悲剧,论危险,哪一个比得过唐家?

他弯下腰,试图将她扶起来,他没有受人跪地的习惯。

“你先起来……”

话没说完,右手滑过她的额头,他停住了。

暴雨中,她浑身滚烫。他一愣,一个忍受着高烧侵袭的女孩子,还有那样的毅力对他奋力相求。他看着她,明白了,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只为家族而活、不顾自我生死的女孩子。

她望向他,逻辑和意志丝毫不受高烧影响,对他展现了惊人的生命力,“我会永含希望,来对您相求。所谓希望这回事,从来不是在顺境中会有的,而是在绝望中才有的。点一枝寸金烛,甚至只是半截檀香,于我而言,就是暗夜中有光。”

既硬气,又任性,她是将男儿心和女儿身,一并负责了。

唐劲一把将她扶起来,脱下大衣穿在她已经湿透的身上,替她打着伞,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让了步,“你跟我来。”

“……”

她踌躇,不敢。

他将手中的伞放入她手中,见她不跟上,他也没有折返,径自先进了屋,留下几句话:“不要让自己倒在我这里。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那些,让钟家落到如今境地的人。”

钟文姜握紧了手里的伞。

身体高热,心境澄明。

他给了她一条生路,这一份情意,她自此欠下了。

她一夜好睡。

醒来时发现额头贴着降温贴,撕下来,摸了摸额头,已经没有了热度。床头放着一杯清水、两颗药片、一张便签。白纸黑字,劲秀的字体跃然于上:醒来记得吃药。落款“唐劲”两个字,一笔落成,一笔落进她心里。

她吃了药,喝了水,拿着水杯走出去。

露台有好风景,依山傍海,放眼远眺一片深蓝海水。雨过天晴,一旁的壁炉生着火,幽幽燃着,将这冬日的一角覆上了一层暖意。

她放下水杯,向他鞠躬,“药已经吃了,谢谢您。”

“高烧退了吗?”

“已经退了,”唐家的人事关系,她多少有些耳闻,问了一声:“是邵其轩医生给我开的药吗?”

“呵,他身价贵得很。唐家请得动他的,没几个人。”

她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唐劲正一手拿着颜料盘,一手拿着画笔,在一幅油画前画着什么。这会儿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你放心,你只是高烧而已,所以我没让邵医生过来,这点程度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她有些担待不起。

虽然后来她才明白,所有的感情也都是从这担待不起里开始的。

只能再一次向他致谢:“谢谢您照顾我。”

“如果你要感谢的话,不妨过来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他没有解释,示意她过去。

钟文姜走过去,停在他身旁,这才发现他正在画的一幅风景画,当中的主角赫然正是“东方维纳斯”。

他拿着油画笔,有些不好下笔的无奈,“对它最了解的,是你。我只见过它一次,凭着印象画的,有些细节记不清了,如果你能帮我指正,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有些动容,又不解,“您为什么要画这个?”

他对她一笑,弦外之音。

“准备买来送人的礼物又被原主人要了回去,钟小姐你的麻烦解决了,我的麻烦就来了。不拿出点诚意送一份相似的礼物,我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钟文姜听懂了。

他这是答应她了。

她迅速地,眼眶一红,对他弯腰鞠躬,把今后人生的情意都谢进去了,“两年。只要两年,我一定……以高价从您手中买回祖宅,必不负您今日肯让它留在您手里的情意。”

唐劲伸手一扶,又收回手。没有将她扶起,意思却在里面了。

或许,这就是他令她记得很久的原因。

与人交际,总保持礼貌,你需要时他会对你好,扶你一把,又适时地抽回手。这样一个男人,他恼或不恼,喜或不喜,都令人不易知。他是最好相与,也最难深交。她想了解,她想知,于是她就被吸引了,深陷了。

一人作画,一人指点。繁复的一幅油画,渐渐有了巧夺天工的样子。他事无巨细,耐心极好,似乎只要这幅画完美,他怎么样都可以。

她起了私情,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您想送的人,是女友?”

他顿时就笑了。

“我没有女朋友。”

“……”

他没有隐瞒,对她直言:“是兄长。”

她“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好似是不明白,人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长兄之情。文明修身,至情至性,兄弟之间各安其位,又生死可交。兄长一句话,就勾起了唐劲对这句话的势在必得,唐劲对兄长,岁月无改移。

这样一个男人,势必让她记很久。

2017年,深秋,秋雨不停歇。

钟文姜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一栋别墅建筑前。

她拂开些伞,抬头望去,雨中的“东方维纳斯”恢弘不改,经年的风雨令它的身姿更挺、更沉厚。

常年守在这栋别墅里的管家打开门,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

老管家跟了两代钟家人,从上一代到这一代,亲眼见证了两代人的不同,上一代人垮了,这一代人起来了,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完全不同了。

钟老先生将这里当成常住之地,在这儿度过了整整一生,感情太深,以至于随它的命运一同沉浮,昔日“东方维纳斯”被拍卖的那一天,老先生一病不起,不久含恨过世。如今的钟家大小姐却不是,一个普通人活一百年才可能经历的动荡浩劫,她在人生前二十六年里就完全经历了,如今她正好三十,而立之年,已拿得出一份极其清冷的态度来对待眼前这栋荣辱共存的象征。老管家明白,只有她有心事了,需要好好想一想时,才会来这里。

钟文姜进屋,老管家说了一声“我来”,将她手里的伞接过去。

客厅敞亮,旋转楼梯的中央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出自她之手,是一幅她见过他画的、一模一样的画。没有人知道,四年前她从唐劲那里回来,凭着记忆就画了这一幅油画。

这算不算是在想念什么呢。

不知道,不明了,不敢想。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留住些什么。比如那一晚露台的好风,那一晚壁炉的温暖,还有,那一晚站在她身旁同她谈笑的人。

他说:“但凡一种力量发展到一个比较壮观的地步,总会走入凶险的境地。这所谓凶险,并不一定由此得死,也可能由此得生。”

他说:“就金融而言,一夜成名,或者,一夜崩溃,都太正常了。如何从一个崩溃的体系中跳出来,向更开阔的文明体系完成转型的惊险一跃,才是你这一位钟家最后的大小姐应该考虑的。”

他说:“凶险固然令人害怕,但恐惧到不能动惮的地步倒还不至于。人最凶险的一刻在于‘不敢’,而不是‘不做’,一旦‘做了’,做事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及凶险。一个人的眼光要放得大但不能放得太大。不放大,会吃闭关锁国的苦;放得太大,会吃强权野蛮的苦。”

他说:“当下没有答案的事,历史中的答案还少么?古埃及是这样,古印度是这样,古巴比伦是这样。如今,你们钟家,也是这样。普通人要经历一百年才会有的动荡万变,浓缩在了你仅仅二十六年的时间里。”

他在那一日,送她回家的时候,在车上告诉她一句话:“钟小姐,钟家如今的局面,用好了,就是用二十六年的时间活出了人间百年。”

原来,这就是唐家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教会她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的事,他教的事非常强悍也非常血腥,第一要义就是要会杀。兵不血刃地杀,心性狠绝地杀,得了生要杀,败了更要杀,所有的血路都是杀出来的,不是哭出来的。这就是有礼有节之下,真正的唐劲。

“小姐。”

老管家在一旁叫唤她,连唤三声,都没有唤醒她。老管家踌躇着,又唤了一声,钟文姜这才从失神中惊醒,敛了下神,问了句:“什么事?”

“公司方面,又来电话了。”老管家大概也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多说了一句:“公司那边很急,说舆论扩散了,对我们很不利。”

钟文姜点点头,神色很淡,“我知道。不用多讲了,你先出去。”

“哎,好。”

老管家离开后很久,她都没有动。她在这栋屋子的客厅沙发上慢慢坐了下来,随身掏出一颗纽扣。

一颗复古金属扣,扣面上刻着一朵黑色四瓣玫瑰,玫瑰下方坠着一颗玉石。

这是唐家,独一无二的家徽。

两年前,她在这栋屋子里无意中捡起它的时候,看了一眼,当即明白,这是唐劲的。怕是他当日买下这栋祖宅来这里的时候,从他衬衫上掉下来的。

钟文姜闭上眼,将金属扣握在掌心,她觉得痛苦。

父亲曾讲,祖宅是有灵性的,能留在祖宅中的人,一定是会在钟家占有一席之地的。她不信“灵性”这回事,两年前从他手里高价买回时,顿觉此生情分就此了断,谁料这里还留下了他的细节,令她得到,放入手中舍不得扔,那情分就生生扎了根,走不了了。

她沉默良久,拿出了行动电话,拨下了一个号码。

唐劲的私人号码。

电话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她不死心,再打,第五次,天不负她,终于接通。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让他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将话都堵死了:“您说过,您不插手的。”

“……”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沉默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无所谓,如果沉默也可以是一种关系,那么她不介意和他之间有。

“关于我父亲如何会病重而亡的,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在四年前的那一天,与您聊时谈起过。除了您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周刊,《华夏周刊》四个字,气势恢宏,好似一个战败也不肯服输的对手,要在最后关头奋力一搏,同归于尽。

封面头版头条,黑体加粗的标题字触目惊心:《四年吞并八家私人医院,“金中”钟文姜为父报仇不晚》。此专题一出,媒体疯狂转载,舆论甚嚣尘上,一时间钟文姜公报私仇的新闻事件被推向风口浪尖。无数记者开始跟踪报道,这些年“金中”进行的商业并购,有多少掺杂了钟文姜报仇的私欲。媒体想象力丰富,瞬间联系到了当下“金中”正对《华夏周刊》发起的恶意收购案。深挖之下,渐渐有人站出来证实,钟文姜只对传媒界中《华夏周刊》这一家动手,原因在于《华夏周刊》一年前报道的一宗并购交易内幕伤及了当时的并购方“金中”,钟文姜为此巨亏数十亿,此仇不报,非钟文姜。

她看了一眼作者栏:苏洲。

呵,久闻不如一见。苏小猫小姐,手中一支笔,即可掀起滔天巨浪,扭转乾坤。

而帮她这一把乾坤的人,除了唐劲,不作他人想。

她的声音瞬间沙哑,“为了您太太,您终于还是插手了。”

她在一刹那有了滔天的委屈,心里扛下了一桩太大的情意,“如果我告诉您,这件事,您错了,不值得呢?”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久到钟文姜以为,她和他从此以后只会这样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沉静屏息,大将之风:“钟小姐,久仰。我是《华夏周刊》苏小猫,你应该听过我另外一个名字。就是写你这篇新闻的人,苏洲。”

唐劲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在浴室门前被人挡住了。

苏小猫正斜斜倚靠在门前,站也没个站法,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地看着他。

唐劲一阵无语,指指后面的浴池,“你要进去洗?”

她没回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放。

唐劲只当她又没事找事,擦着头发跨过她走出去时,苏小猫伸腿一拦,将他拦在了单腿之外。

“……”

她这个动作做得利落斩截,好似雪夜提刀拦敌,终于被她阻截,刀剑都在她手里,下一秒她就会动手。

唐劲沉吟,看着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笑意很深,近乎邪气,从左手中抽出一支行动电话。

唐劲的私人行动电话。

她拿着电话晃了晃,顺手抛给他,动作漂亮。她开口,提刀劈开一道血痕:“钟文姜小姐找你。”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唐劲正接住她抛来的电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楞了一下,但手也没松,稳稳地拿住了手里的电话。

这一个细节全数落进苏小猫眼里,她唇角一翘。眼前这个男人心性这么稳,若不是为人坦荡,就真的是心思缜密,很难应付了。

她玩味开口,算是给他交代:“她打了你一整晚电话。不晓得这个陌生号码是她,我替你接了一个。”

把腿放了下来,算是今晚放他一马,她眼色很深,不怀好意地笑,“钟小姐认定你做了恶,你今晚不会太好过呢。”

说完,她一笑,转身准备走。

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弄得伤心了,她无意参战,作壁上观是上策。苏小猫的好战是很挑剔的,近乎洁癖。对公事、对公道、对公理,她好战,且绝不手软,以文字做刀,空掌都敢上战场。但对另外的一些,比如感情、男女、人心,她绝无兴致提刀一二。感情没有对错,黑白不明的战场,苏小猫敬而远之,收鞘离场。

转身之际,被人一把拉住了右手。

她微微侧身,没有看他,不怒不喜,只反问:“怎么?”

唐劲一寸寸收紧和她之间的距离,用力握住她的掌心不放,禁锢了她所有想离场的意图。

他开口,语气清冷,“我今晚好不好过,不取决于钟文姜。”

他忽然用力,一把将她带回身边,按向胸口对她示衷,“只取决于你。”

书房。

唐劲的书房非常有灵气,茶室与书房连为一体。一案、一花、一席地,落地窗透出去,大千世界尽收眼底。他可以朴拙地优雅,也可以出入江湖凭自在。

苏小猫盘腿跪坐在茶桌旁,目光落在一旁的花瓶上。白色瓷器的小花瓶,精致非常,里面插着一枝铃兰。碧绿和白色相间,洗净红尘。是么,红尘也是可以洗净的么?苏小猫一笑,伸手抚过其中一朵白色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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