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乌拉拉这次非得要扑上来，那么就让他扑算了——反正横竖都不亏。
“吸……噗……噗……叽大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人鱼并没有急着扑上来，而是继续低头，沉默地簌簌掉泪。配合耳鳍边滑落的发丝制造的若隐若现效果，杀伤力成倍增加。
饶是大领主向来铁石心肠加不解风情，也不仅为这种美好动摇了一瞬。
然而也只有这一瞬。
因为下一瞬，只听门口传来咚咚咚咚毫不轻盈的脚步声，接着金发的小公主风一样地冲了进来：“Papa！——你离Papa那么近干什么？那个位子是伊格娜的！哈尔Pa给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以最粗暴的姿势，直接将杵在Papa身边的障碍给挤了开去。
这样还不算完，她冰蓝色的眼珠子在隔壁少年的脸上转了一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回事？眼睛进脏东西了吗？我刚刚看你还好好的啊？”
“他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等你Papa睁眼那一刻，好哭给她看。”
不等鱼人自行回答，巫妖已经走了进来，凉凉地戳穿了前者的小心机：“你的Papa心肠有点软，尤其受不了弱者的眼泪。”
不过乌拉拉显然也已经不是曾经的乌拉拉。
按照曾经林认识的那个，恐怕现在至少要当场跳叫，大喊一声“呔，可恨的咕嘟！”
然而这次林面前的这个，哪怕被当面戳穿也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反应太过于迅速了。
鱼人少年在巫妖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就倏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愁容，变得面无表情，就像是刚才哭的那个家伙是其他人一般。
“怎么了？不演喜极而泣了？”
哈尔轻哼一声。
鱼人没说话，而是看了眼大领主：“噗叽大人，您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还……还不错吧，就是有点不习惯。”
“那您觉得我刚才哭得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林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出于友好的交流原则，她还是实话回答了：“挺让人震撼的——等，等一下，你不是真的伤心吗？”
“最最最最最伟大的噗叽大人当然会没事——只要您喜欢那个表情，无论我做多少次都可以。”
这样说着，鱼人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带着两分天真一分理所当然。
“……这套东西——还有这个笑是谁教你的？”
林忽然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黑头发的家伙告诉我的，他说您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
“嗤。”一旁的巫妖发出不屑的冷笑。
刚刚爬起来的林忽然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醒过来比较好。
“利维坦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只要噗叽大人高兴就好。”面对巫医的嘲讽，鱼人岿然不动。
——看样子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乌拉拉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呢。
大领主不由得忧心忡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而这直勾勾的眼神落入巫妖眼中，立刻被过分解读了。
巫妖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头上：“怎么回事？灵魂又溢散了吗？奇怪——融合不是完成了吗？”
林白白挨了一下，本来正想出声抗议，然而看到巫妖眼中那十分不稳定的灵魂之焰，不知怎么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句：“哈尔，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六轮！雨季都快过去了！”
“这样啊……”
“你是不是傻？以后不要吃这么多，不要吃这么多，不要吃这么多，你还需要我重复几遍？”
“好的，以后一定适量。”
“所有事情都要保持沟通的顺畅？你到底懂不懂？”
“明白了——这次真的是意外。”
“就算刚开始是意外——你回复了以后为什么不及时联络？至少召唤你的大军？或者先回来一趟？我——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巫妖的声音越抬越高，到后面差不多是用吼的了。
看着熟悉的、暴躁的巫妖，林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先前的哈尔不是冷淡，不是厌烦，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而已。
“一直都很相信啊。”
“狗X！你要是真信任我们，为什么就不肯多试着相信我们一点？你什么都做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候选者本来就是救世主啊——咦？不是吗？”
她惊讶反问。
巫妖差点没被气个仰倒，开口正要换个姿势换个角度破口大骂，不想对面林突然伸出手来——完完整整的、属于人类的手。
她轻轻抱了抱他，说：“对不起，我开玩笑的——让你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