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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连霜城(1 / 2)

第五十三章 连霜城

冯云静落水身亡之前,已经被休,无顾落水,似乎有自杀的嫌疑,然而在冯霜止的坚持之下,官府介入了调查。

最后的结果让人意外,竟然是钱沣的小妾将冯云静推入了水中。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冯云静的丧事也该处理了。

钱沣成了冯云静的前夫,然而他看着冯霜止,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和夫人那一日是故意要我看到怪石与那字迹……”

冯霜止穿得素净,只道:“这个时候,钱大人倒是极为清楚的。”

只可惜,早些时候却一点也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到底是冯云静的谎言太高明,还是钱沣这个人太傻。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冯霜止也不知道自己若是钱沣,应该怎么去判断。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女子,会有这样的心机呢?

有时候,只有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冯霜止不想在与钱沣说任何的话,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她是真的不想在前世的这些事情上纠缠了。

人若一味回顾,便会止步不前。

“和夫人好算计,和大人和福大人也是好算计的。

我钱沣有眼无珠,无法与诸位媲美,今日下场,便是自作自受。”

钱沣自嘲地一笑,可是言语之间暗含着讽刺。

他毕竟是言官,说话的时候含针带刺,也是极为厉害。

钱沣这样说话的方式,只让冯霜止想起了王杰,这两个人此刻的情况竟然很是相似。

钱沣毕竟是被骗了的……

和砷和福康安,似乎也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是了,钱沣与冯云静因为扇子的原因认识了这么久,却不曾有人告诉他,他是认错了人,便知道是有人故意不告诉的。

想到和砷与福康安这两人,冯霜止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了。

她道:“算计倒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谁最后能算计到罢了。

钱大人,很多事情你得问问自己的心。”

这一世的钱沣,未必是喜欢冯霜止的,他也未必是不喜欢冯云静的,只是冯云静的手段,太过小人,反倒是落了下乘。

钱沣扪心自问,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后来的一切,让当初的这种动心,变成了死心,让春水,变成了死水。

最初应当是对冯霜止动心,后来这种感情被冯云静的介入所取代。

从一开始,就已经完全扭曲。

所以现在钱沣觉得自己无情无感,即便是看到冯霜止,除了复杂之外,竟然也只像是陌生人。

他看着冯霜止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后消失在红墙绿瓦之间。

冯霜止回了和府,也只是参加了下葬时候的仪式而已。

冯云静上一世于她而言是个陌生人,这一世似乎也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

他之所以觉得平静,无非是将他们都当做了路人而已。

陌生人死在路上,与自己有关吗?

冯霜止只会冷漠地从旁边走过去而已。

她方回府,便听刘全儿上来报道:“夫人,有个叫安明的来送东西,说是给您的。”

安明?

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的……

冯霜止顿了一下,往屋里走,只问道:“送了什么?”

“是一家古玩店里的一对和田玉璧,还有别的一些古玩,小香炉、汝窑美人觚、景泰蓝的手镯……”

刘全儿啪啪地便报了一堆器物的名字来,冯霜止前面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转眼之间却觉得有些微妙,“哪一家古玩店的?”

“恒泰。”

刘全儿准确地报了名字,接着他抬头看冯霜止,似乎觉得这有些不可理解。

安明……便是那一日在礼单上看到的名字,目前的户部笔帖士……

冯霜止不想给现在的和砷招来祸端,却觉得奇怪,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那一日在汪如龙的店里看过的东莞喜,尤其是那一对儿玉璧,绝对是稀罕物,千两银子也不一定能够买下来,如今却有人送上门来。

她沉吟了一下,接着停下脚步,对刘全儿道:“爷现在刚刚起来,这人送东西都明目张胆,是个没眼色的,都退回去了。”

刘全儿一愣,却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

那安明这个时候还在堂里坐着,原本心里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刘全儿方才去是什么结果。

这安明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模样,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须,这个时候用自己的手指捻着胡须,很是焦虑。

据他所知,和砷别的爱好没有,就是一条传得特别厉害的惧内,其实是夫妻伉俪情深,特别爱老婆,要讨好和砷,最好还是从和夫人的身上下功夫。

他好不容易才打听来这一次的消息,想着可千万不要出事。

只是他心里这样想,事情却没有按照自己想的来发展。

正在这屋里踱来踱去的安明,一抬眼,瞧见刘全儿回来了,连忙覥着脸上去问道:“刘管家,不知道夫人怎么说?”

刘全儿似笑非笑,他一副为难的模样,道:“我家夫人不敢收您的东西,二话不说让我给您退回来,毕竟我家夫人不知道您是谁……这没交情什么的,您送东西来,我们也不敢收啊。”

这话说得妙极了,一下就戳中了安明的死穴。

的确是一点也不熟,所以才需要用送礼来拉关系,哪里想到现在竟然……

安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聪明的刘全儿便给安明出了主意,“安大人,我也知道您,您是户部的笔帖士,也跟我们和大人有过交情的,只是我家大人这才刚刚起来,还没站稳,帮不了你。

交情啊,是慢慢起来的,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您就回去吧。”

安明叹气道:“多谢刘管家提醒了,到底还是您看得明白,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他悄悄地从袖子里递出去一些东西,放到了刘全儿的手中。

刘全儿抬眼来看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东西的分量,便笑了起来:“安大人这样的人物,迟早能高升的。”

“借您吉言。

倒是和大人,才是步步高升的呢……以后还要仰仗刘管家您照顾了。”

安明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样。

看着时间不早,他便出去了,刘全儿让人送了他几步路,却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看到了两锭金子,安明是个会敛财的。

只可惜,刘全儿这钱还没揣热乎呢,和砷便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和砷笑了,“主子还没开始收贿赂呢,你这奴才的手倒是伸出来了。”

刘全儿嘿嘿一笑:“主子明察,那安明是来送礼给夫人的,不过夫人推了,这边安明要收买奴才呢,不过奴才这……”

刘全儿是和砷的家奴,他是什么心思和砷还不知道吗?

和砷只道:“你自己有个分寸便好,千万别把事情捅大,度拿捏好。

这安明若是再送礼来,一样推开。”

至少得推个五六次,求人办事儿便要有求人办事儿的样子。

和砷现在还不想跟这些事儿扯上关系,官场这水太深,自己如果还没摸清楚情况就下水,难保不会跌跤。

刘全儿是个聪明人,现在和砷是不办安明的事儿的,可是他们却不能断了安明的念头。

这边冯霜止拒绝了安明的礼,那一边和砷的家奴刘全儿却收下了和砷的礼,这便是关上门开了窗,至于安明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管不着的了。

冯霜止那边推了东西,意思是我们和大人不办您这事儿;这边刘全儿收了他的礼,却是告诉他,我要帮您牵线搭桥,您耐心些,事儿总是能成的。

这无意之间,便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的。

和砷一把算盘扒拉得响,心里想着最近户部的事情,在前面换了衣服,问道:“对了,那安明送礼来的时候,夫人是什么反应?”

刘全儿细细说了一遍,又重点说了那古玩店铺的事情,和砷心里有了谱,这才向着冯霜止屋里走去。

“喜桃便是后一日出嫁的,她也待不了多久了,新买来的丫鬟调教一下,便送给她当了陪嫁。

前日进来了十来个丫鬟,拨给了喜桃两个,别的都给我派到各个院子里,那个叫做芳菲的倒是伶俐,给提作二等丫鬟,月钱给一吊,别的只给三等丫鬟,下面养着。”

坐在屋里,冯霜止合上了名册。

现在贴身伺候冯霜止的人便换成了梅香与微眠,梅香依旧管着她起居的事情,微眠则有比较声的心机,帮着冯霜止处理着一些棘手的事情。

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冯霜止也看得出微眠还是个实心的,不是奸猾之辈,逐渐地便起了培养她起来的心思。

她将名册递给微眠,看着她道:“外院的事情有刘全儿负责,你将人员调动整理好了之后,便报给刘全存档,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必须有规矩,不守规矩的丫鬟婆子全都是要给我发卖出去的,你到时候也不必手软,处理不好的便直接报给我,我来让他们老实。”

新买来的丫鬟不少,按理说府里是不会有什么乱局的,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

她交代完了这些,便叫梅香去看看里屋歇着的团子的情况,几个奶嬷嬷一起照顾团子,原本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团子的身板儿还不错,出生到现在也是没病没灾的,冯霜止吃着那周望渊开的补汤之类的东西,生产之后身体迅速地便恢复了。

现在周望渊算是获得了和府上下的承认了。

冯霜止想着这些事情,忽然道:“近前些日子来说媒的人,提到的那家小姐似乎是安明家的?”

以前是没注意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还不等她继续问情况,和砷便已经走进来了,“听说我夫人铁面无私,拒绝了户部每个笔帖士的贿赂呢。”

冯霜止扭头,忽然扬眉道:“和大人去了一笔外财,莫不是觉得可惜。”

“比起这顶戴花翎,钱倒是不可惜的。”

和砷坐过去,一看周围那些丫鬟,她们便应声退下去了,他一搂她肩膀,道,“安明送礼的事儿,你做得很对。”

岂料冯霜止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不是不收,只是还不是时候。”

不曾想,她看得如此明白。

和砷叹气:“我注定不是什么清官,不是什么忠臣。

我想要权力,金钱,地位……别人想要的,我都想要,真实得丑陋。”

冯霜止忽然沉默,她看着他的眼,像是在剖析着什么一般。

“若有一日,你因为此刻自己所有的欲望,而葬身,此刻的你,是不是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培养自己的党羽,辅助自己,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这个朝廷之中,使手段的不少,可是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出事。

可是她知道,很多人都会出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和砷喃喃了一句,又用那清明的眼看她,“只要是和砷,不管是此时此刻,今时彼时,都是一样的决定。”

冯霜止忽然就笑出声来,她回身抱住了他,将尖尖的下颌放到了和砷的肩膀上,“你真是……坦然得让我不知道应该恨你还是喜欢你了。”

“当然是爱我了。”

和砷的手搭在她的背上,笑得柔和。

“不要脸……”冯霜止嘟嚷了一句,却觉得没有什么对错。

和砷说:“水至清则无鱼,为夫要做一个有原则的权臣。”

后世对和砷的评价,其实有很多种。

在修撰和砷有关的传记的时候,嘉庆帝让改了很多遍,在后世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贪官的代名词,可是那是一种符号化的认知,也曾有人为他平反,在之前的许多年里,他还是一个能臣。

到底历史是怎样,已经无从探寻,冯霜止接触到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

不管发生什么,都让她在身边,见证一切吧……即便是一个贪官。

不对,和砷自己说,是有原则的权臣。

她闷声笑起来,“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旁人都要笑话你的。”

和砷也笑起来,他握着她的手,一起进去看了团子,团子醒过来,便伸手去抓冯霜止头上的珠钗,让和砷好一顿训斥。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自家阿玛的话,竟然嘴巴一张就开始干嚎了起来,似乎委屈极了。

和砷只是觉得这小子讨厌,随便对自己的额娘动手动脚,所以才出言训斥,不想这小子竟然还委屈起来了——在冯霜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瞬间,和砷觉得自己也委屈了。

有了儿子忘了丈夫的妻子……

和砷心里酸,坐在一边看冯霜止哄孩子,凉飕飕道:“我倒宁愿没孩子……也不要这臭小子!”

冯霜止瞪他,“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和砷摸摸鼻子,只道:“眼看着要春天了,什么时候出去踏青吧。”

“这不是才一月吗?

不急……”

冯霜止抱着团子,在屋里踱来踱去,哄着他。

“夫人,冯府那边惜语姑姑带着少爷来了。”

梅香在外面说了一声。

和砷站起来,看了团子一眼,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我去书房处理些事儿,你这边应酬吧。”

“嗯。”

冯霜止应了一声,看和砷走了,便叫惜语他们进来。

惜语的身份不明不白,叫“姑娘”已经不合适了,毕竟现在惜语的年纪大了,只能改口叫姑姑了。

冯霜止这边请了他们进来,前些日子冯霖已经成为了家族之中的嗣子,也就是说以后家里的家业都有他继承。

一见到冯霜止,惜语便福身行礼,冯霜止抱着还在哭的团子,只让丫鬟扶她起来。

冯霖则躬身道:“弟弟给二姐请安。”

冯霜止道:“都起来坐吧,团子方才被他阿玛逗哭了,我这正哄着呢……团子乖,不哭不哭……”

她抱着团子走了两圈,冯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也是一脸的文秀,他抬头看团子,不想团子哭得厉害的时候一转头,便瞧见了冯霖。

四只眼睛对在一起,团子忽然就不哭了,乌溜溜的眼珠似乎是在打量冯霖,对于团子来说,冯霖肯定是一个新面孔吧?

冯霜止倒是一下愣住了,转而便笑起来:“定然是看到了新鲜的人,一下便不哭了。”

她松了一口气,让嬷嬷将人抱下去,只是一到了后面又开始哭。

冯霖微微笑了一下:“侄子似乎挺喜欢我的,弟弟想去看看他。”

冯霜止只是点了点头,这孩子只是找了个借口走开而已,惜语有话要跟冯霜止说,大约不想要冯霖听见吧?

这边冯霖走开了,惜语便看向了冯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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