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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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的乃至无效的压制系统,造成了顺从,也造成了势利;造成了麻木,也造成了淡漠;造成了听话,也造成了无情;造成

了忍气吞声,也造成了得机会就狠挖墙脚的阴损。

当一声惊雷在青阳镇上空响过,大地似乎也震颤起来,天空中的云彩惊呆了似的不再翻滚,天空也像一张撕开的渔网又被细

柔的雨丝密织在一起。

此时王家的二儿子王致虞正在青龙寨下的卢石匠家做客。直隶四师毕业的他,早在求学期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以双手能写梅花篆字而成为四师支部的宣传委员。当年他也曾参加了声势浩大的“一二九”运动,亲身感受到了惊涛般的革命潮流,并从此狂热般地爱上了这种火热的生活,成为了一位坚定的共产党人,一个职业的革命者。毕业以后,受组织的委派回到石邑,凭借家族的声誉、个人的学识谋得了初级学堂学监的职位。经过艰苦的努力,在教员和学生中发展党员并领导成立了石邑县第一个党支部。他们以读书促进会的名义开展组织建设和宣传工作。共同的理想与火红的青春交织,如火焰般燃烧并照亮他们义无反顾地献身崇高、伟大的事业。

这是多么奇特美妙的时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坚冰终于融化----尽管他们早已是是情投意合的兄弟----这又是经过了多么艰难的过程----他们之间既有大族与小户之间的天然敌对,又有富人与穷人之间的云壤之别;既有文化人与文盲之间的人为隔膜,又有有权有势与无拳无勇之间的自然相左,更有人与人之间因自我保护而形成的无形而有质的疏离。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惆怅、无奈、沮丧被彼此的坦诚、忠诚替代。而卢石匠在穷棒子中间巨大的影响足以使王致虞的“聚集力量、救亡图存”的想法变成具体的行动。

中国近代的革命史有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首倡革命者并不是受压迫最重的下层人。就拿推翻满清的同盟会、后来的国民党而言,其领袖和中坚人物无一不是知识界的精英,或者本属于统治阶层,至少他们在生活上是小康,但他们勇抛头颅,甘洒热血,除了民族血性,主要还是自觉承担起了兴亡重任。即使后来成为民族罪人的汪逆精卫,也曾高呼“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同样,组织宣传推翻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社会的早期共产党人,大多也是背离了他们殷实的家庭,站在了劳苦大众的一边。理论一旦掌握群众就会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其革命的坚定性、彻底性甚至盲目性甚至让他们的引导者瞠目结舌。在旧中国君权、族权、神权、夫权相互纠结,在有效压制的同时也积蓄了暴力反抗的认知与能量,一旦被阻挡,其决口的力量足以让阻挡者化为齑粉。可以说,共产党人领导的人民革命之所以能够势不可当,横扫一切,除了政策的正确性和策略的灵活性外,其实也是几千年的挤压、冤仇、抑郁的潜能积蓄反作用的必然结果。

末世的人与人之间除了虎狼般的仇视,还有的就是对他人苦难的视而不见、麻木不仁,甚至幸灾乐祸。你不能理解为什么善良慈悲和穷凶极恶如何会统一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你不能理解胆小如鼠和胆大包天如何会体现在同一个人的性格中;你不能理解羊性的懦弱和和狼性的嗜血如何会共存于同一个人的灵魂内……如果你没有走进他们生存的环境和所受的欺侮,你也许永远不会深层次理解人们是怎样磨练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心;是怎样从血的教训中积累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经验;是怎样坚持“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信条;又是怎样上演“表面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后,只过了一分钟可就能是不共戴天的仇杀”的闹剧。而这只有当你在深入官场、商场、战场、家族内部、闹市街头、田间地头时,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之后,便是怵目惊心的寒澈、如履薄冰的战栗。

这一切都被王致虞和他的战友们打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春天,他们成功拓荒,将革命的种子播撒进了这个山区小镇最肥沃的土壤中。

青龙寨下的卢家沟是青阳镇的采石场,也是青龙寨九沟当中最中间的一道沟。采石场属王家产业,卢家沟人每年需向王家进奉三百块重达三千斤的大石、五百块重约五百斤的中石和一千块重约百斤的小石。横跨槐水的青阳大桥每年修缮用的石料、青阳镇大街小巷铺就的青石板料、所有大型建筑所用的地基石料、以及磨面用的石碾、压场用的碌碡、练武用的石锁以及上马石、墓碑等等用料全部来自卢家沟,造型和纹饰也全部出自卢家沟石匠之手。为了笼络石匠们,卢家沟周边的山地便由他们耕种且不用交纳地租,沟中的雉鸡、山兔、猪獾、黄鼠狼等飞禽走兽也允许他们捕猎。相对于仅靠租种田地过活的纯庄稼人,一般年景下生活相对稳定,只是开石时难免震裂或冻坏本来粗壮而灵巧的双手,运送大石时难免出现车毁人伤残甚或死亡。

王致虞和同庚的小卢石匠相识纯属偶然,命势学家谓之缘分。王致虞自小喜欢打猎,十二岁那年正值秋风飒飒,天高云淡,他与高姓的一位护院打猎来到卢家沟。因争夺一只雉鸡的归属发生口角并进而大打出手,一般情况下,按照狩猎规矩二人其实是起不了争执的,但王致虞用的是弓箭,一箭穿喉;小卢石匠用的是弹弓,弹子入胸。具有家传武功的王致虞和打小与石头打交道并且名叫石头的强键而又为荣誉死缠烂打的小卢石匠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不问出身便撮土为香结为兄弟。随行的高护院一时感怀,兴之所至,随手一挥击断了身旁半尺厚的青石板。二人一见也福至心灵,要求拜师学艺。高护院一时心动便收下了这两位弟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他们只好以时辰定长幼,午时出生的卢石头为师兄,酉时出生的王致虞为师弟。这位武式太极的高手在倾囊相授他们三年之后,动了云游之思,在最后一次申明门规之后便飘然离去了。二人后来从业不同,聚少离多,但兄弟情份却日胜一日,终于,掌握了先进理论的王致虞和不安于现状的卢石头,由莫逆之交上升为志同道合的同志。王致虞本次与卢石头相会,就是传达上级“聚集力量、救亡图存”指示的。

在卢石头石场边上的窝棚里,与党小组其他成员一起吃过了美美的兔子餐之后,王致虞怀着愉快的心情,迎着偏西的太阳快步向青阳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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