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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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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正三更,月亮上树梢,民兵隐蔽炮楼旁,喊话开始了:伪军弟兄们,请把话听好,跟着鬼子干坏事,良心哪去了?鬼子是狼豹,尽把“三光”搞,抢杀掠夺咱中国人,真够坏透了。劝你们早醒悟,给自己留条道,不听教训瞎胡闹,保准没你的好。劝你们早觉悟,去把八路靠,免得上了黑名册,小命也难保。

大年二十八晚上,赵汉带领“子龙团”路过鸭鸽乡小梁庄,准备第二天到“九县垴”根据地过年。半夜时分,南边村口的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赵汉翻身起床,跳到院子里,大声招呼队员向村外撤退。小梁庄通向村外只有三个路口,按照事先计划,村南响枪,只能向村西、村北撤退。等赵汉率人到村西准备翻过围墙时,猛烈的机枪声猝然响起,跑在前面的四名队员连吭也没吭就被放倒。赵汉大声喊道:退回去。与此同时,鬼子端着刺刀从后面追赶过来,仗着熟悉村落巷道,子龙团队员迅速赶到了村北路口,一看,鬼子正在攀爬村边的围墙。赵汉大声说:分散突围,别连累老百姓!“子龙团”队员穿房越户,寻隙蹈虚,分头向村外突围。激战中,赵汉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投完了所有的手榴弹,捂着受伤的左臂,从圪针丛中爬出了村外,身后是边放枪边追赶的鬼子。赵汉咬紧牙关,拼命奔跑,一直跑到三里外的鸡鸣庄,只听着前面有人拉枪栓声,并喝问:站住!干什么的?赵汉一听,前有拦阻,后有追兵,情急之下,大声说道:“我是赵汉,“子龙团”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跑到跟前,只见两个伪军早已收起枪,打着立正,恭敬地说:赵队长,快走!就这样,赵汉凭着自己“身挎双枪、飞檐走壁”的威名安然脱险,先到了北山的“九县垴”新根据地,后转移到西山长沟的老根据地,最后,因枪伤发炎被王致虞送往军分区野战医院养伤。

民国三十三年春天,经过精兵简政、一元化领导和大生产运动,西山根据地初步恢复了元气,并开始对第三道封锁线上的炮楼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势,与此同时,北山根据地也迎来了向外发展的好时机。两个根据地互相策应、一打一拉,给日伪军沉重的打击。反观敌占区则道德沦丧,贪污腐败,特务汉奸横行无忌,地痞**为非作歹,民心离散,经济困顿。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年味尚未散尽,王致虞率领西山根据地的军民开始对第三道封锁线上的炮楼和据点发动攻势:一是开展冷枪活动,由于鬼子的炮楼和据点不是修建在交通要道附近就是修建在射界开阔的山顶或岗顶,而修建在山顶或岗顶的每天都要派民工到水源地抬水,而独立营、区小队、民兵小组则用打冷枪的方式封锁下山(岗)的道路,当鬼子伪军武装下山(岗),独立营、区小队、民兵小组则在水源附近打冷枪,有时抬上山一桶水,就有一个鬼子伪军或死或伤,炮楼据点所需的粮食、弹药等也要运上炮楼或据点,冷枪造成的伤亡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严重打击了守卫的士气,终日乾乾,不知道何时飞过来一颗子弹要了自己的命。二是开展喊话运动,一到夜晚,抗日县政府宣传队就在炮楼旁边架起土制的扩音喇叭,向鬼子伪军喊话,黑水沟伏击战时俘虏的三名日军士兵浅野、小野和吉野已加入反日同盟,用日语喊话并唱日语歌曲,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罪恶,激发起厌战思乡情绪;而中国队员则对驻守的伪军指名道姓地喊话,讲解日本必败、中国必胜的的道理,警告其少造杀孽,劝告其莫欺百姓,开始时鬼子伪军还开枪干扰,久而久之则仔细地听讲,认真地反思。三是开展策反行动,王致虞亲自给驻守各据点炮楼的伪军大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写信,通过伪军家属或“报告员”送上炮楼,让他们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反正”。与此同时,炮楼附近村庄的“报告员”趁机不再“报告”,也不再向炮楼送粮送物送钱。第三道封锁线上十五个炮楼的日伪军缺粮少水、士气低落,纷纷要求向县城方向后撤。

接到报告的山县大佐气急败坏,纠集了200多名日伪军赶到第三道封锁线准备“闪击”,而王致虞早已接到情报安然撤退了。山县不肯罢休,又调集各炮楼机动力量,组织了300多人“扫荡”西山根据地,王致虞早已带人隐入莽莽山野。山县暴跳如雷,率队深入根据地腹地,王致虞则开展了神出鬼没的袭扰战。山县带领的由伤兵、少年兵和“高丽棒子”兵为主的日军,不缺乏野蛮、残忍和没有人性,但与过去的日军体力、战斗力没法比,更不用说山地作战,三转两绕便晕头转向了;而参战的伪军军官大都收到过王志宇的亲笔劝告信,士兵也大都认识到鬼子已经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所以作战并不积极;作为前锋和向导的特务队前队被王致虞打了一个伏击丢下二十余具尸体之后,再也不敢主动追击了。缺乏足够的兵力、没有采取多路围攻的战法的山县,很快懊恼地发现找不到作战对象、找不到牲口粮食、找不到可资报复的群众,而一旦宿营,远近都是袭扰的枪声,日夜不得安宁。

黔驴技穷、骑虎难下的山县在进入根据地一个星期之后,进退两难,只能像他的上级一样哀叹:肃清八路非短时间所能奏效。在接到北山根据地的程有才进攻县城的消息后,山县如释重负,借坡下驴,下令军队“向后转,前进”,撤退到了第三道封锁线以东,而等山县率队到达县城时,程有才的军队早已撤回了北山根据地,山县也命令部队各回防地。山县雄心勃勃的第一次“扫荡”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民国三十三年二月,兵强马壮、踌躇满志的程有才杀出了北山根据地,矛头指向根据地东南的六个炮楼。这六个炮楼中以石邑煤矿炮楼实力最强,驻守一个鬼子小队和一个伪军中队。程有才采用围点打援的方式率先攻击瓦湖沟炮楼,接到求援电话的石邑煤矿炮楼留下十名鬼子、二十名伪军驻守,其余则乘坐两轮和三轮摩托前去救援。在距离瓦湖沟炮楼三里远的柳树沟,程有才布置了三个大队的伏击力量,并在路上埋下了触发地雷。随着地雷的轰响,程有才一声令下,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三百多人一拥而上,与猝受打击、惊慌未定的日伪军拼杀在一处。尽管鬼子依然凶悍、悍不畏死、死战不退,但终究丧失了火力优势,很快就被全部歼灭;伪军则一触即溃,看到从天而降的九支队,乖乖地抛下大枪一屁股坐在地上,冷眼旁观着经常对他们非打即骂的“皇军”最后覆亡。打扫完战场,程有才命令伪军中队长到瓦湖沟炮楼喊话,瓦湖沟炮楼的伪军毫不犹豫,打开大门,整队出降。随着炮楼在爆炸声中烟消云散,携胜利之威,程有才命令部队分头包围了黑山嘴、韩家庄、开元寺、隆兴寨四个炮楼,在袍泽和妻儿的呼唤声中最终也出降并炸毁炮楼。一天一夜,程有才接连攻下五个炮楼,并将战利品运回根据地,将伪军教育后释放,随即带领部队和附近的干部群众包围了石邑煤矿炮楼。驻守的鬼子伪军负隅顽抗,程有才命令九二炮炮手将仅有的三发炮弹打向了炮楼炮楼的第三层被掀了下来。程有才命令鬼子伪军投降,在一阵沉默之后,从竖起白旗的二层炮楼上扔下了十几杆长枪,九支队欢声雷动,“投降了,投降了”一面兴奋地冲上前去,准备受降。连程有才也没有想到战事竟会如此顺利,但令他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炮楼上响起了水冷式重机枪沉闷的响声,冲到炮楼近前的九支队战士纷纷倒下,眼中泛起令人难以置信的疑惑。上当了,假投降!程有才大声喊道:趴下,趴下!但没有回过神的战士依旧飞蛾扑火般地向前冲。终于,尘埃散尽之后,在春天的原野上,躺倒着数不清的“麦个子”。程有才懊恼万分,胜利来得似乎太容易了些,让自己也产生了轻敌的思想,似乎忘了这里还驻守着日本鬼子,与只有伪军驻守的炮楼的本质不同,血的教训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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