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江海关大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已经是蛇年了。电话那边响起醉意阑珊的欢呼,大家都在互相拜年。
“新年好!”有琪道。
“新年好……”钟欣愉也道。身后的人一只手揉上来,另一只往下探,嘴唇在吻她的耳垂和颈侧搏动的地方,她呼吸已经乱了。
“今年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有琪那边还在说。
“是,都会好的……”钟欣愉勉强应着,只觉脸上发烫,匆匆道别挂断。
“是要结婚了吧”听筒才刚搁下,林翼就在她耳边问,声音里带着笑。
她不答,想要挣脱出来。他不放手,将她反过来对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是要结婚了吧”
话说得很轻很轻,动作却不收着力,身体紧贴着,把她禁锢在那个角落里。放电话的边桌给撞了一下,桌脚摩擦地板,发出突兀的声响,连同旁边的落地灯也跟着晃动起来。
她知道力气不抵,索性不争了,就靠在那儿,明暗变幻的柔光里看住他,手指描过他的眉眼。他也不笑了,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抚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吻她一下,而后又一下,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深。
从起居室到卧室的床上,一切都是早就熟悉了的,却又如此渴望。他一遍遍地感受,一遍遍地确认着。她也一样。直到满足极了,也累极了,她裸身趴在枕头上闭了眼睛,又被他弄醒,应付着吻他一会儿,再睡过去。
隔着窗,看见大半座黑寂的城,漫无边际的夜空里似乎正飘着雪子,也不知是不是梦境。
她只觉好笑,心想究竟是什么人发明了时间,又拟了黄历竟那么自信天一定会亮起来,冬季一定会过去。
仅在此刻,此地,无所谓时间,无所谓季节。她只觉周身温暖,心中安稳,像是进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泡,除去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那双手,那副躯壳,以及内里的心跳,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天终究还是亮了。
不知道是几点钟。阳光从窗帘的边缘漏进来,细碎的光斑撒落在床沿的地板上。
她睁开眼,林翼正坐在旁边看着她,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好像还带着些户外的冷气。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她迷朦地问,“出去过了”
他“嗯”了声,说:“外面天气很好。”
“邋遢冬至,清爽年。”她脑子还没醒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老话,自己听得都笑了。
林翼却只是把她揽过去,拥着她问:“冬至下雨了么”
“不记得了……”她摇摇头,靠在他胸膛,只觉那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
又温存了一阵,她才起身,本以为他只是出去买早点,可披了晨衣走到卧室外面,才看见桌上摆着毛笔和砚台,还有一个卷轴。
“这都是哪儿来的”她问。
他回答:“其云轩。”
“他们年初一也开门做生意”她奇怪。
他解释说:“我知道他们钥匙放在哪儿。”
她笑,说:“你这个人,怎么新年新岁的一早出去偷东西”
他只是答:“我留了钱的。”
而后,把那个讲究的卷轴放到她面前。
展开来看,竟是婚书。
“做什么”她笑出来。
他给她研墨,对她说:“把你名字写上去。”
她心里颤了颤,反问:“这种东西不就是写着玩儿的么舞小姐和小开,一年可以写一百张。”
他已经舔了笔,交到她手上,说:“那就写吧,兹当是给我玩儿的。”
她不接,还是笑看着他,道:“不是写了玩儿你的嚒”
他避开她的目光,又一次抚平那张卷轴,两端用重物压住,说:“随便你怎么讲,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