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日头下赶路的行人都躲着日光,沿着山脚的绿荫处走。
“快到了吗?”周临渊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暑天无风,扇着扇子只觉得费力,一点儿也不解热。
“就到了。”秦越身着墨色劲装,按理说应该比周临渊难熬一些,却不见他额上有汗。不愧是习武之人。
“山寺镇就在这马蹄岭脚下。”
官道旁的山名为马蹄岭,连绵不绝的山脉筑成一道巍峨的屏障,可在冬天抵御着北方吹来的寒风。
“那还不快走!”周临渊收起扇子,一甩马鞭,他身下的马感受到了主人的驱策,迅速冲了出去,顺着官道狂奔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快些落脚,也好少受些暑气。
周临渊一马当先,身后的人也加速追了上去。
那马正跑得欢时,“吁~”一把被周临渊勒住。
这就到了。周临渊看到了山寺镇的牌坊,青灰砖石筑成,鎏金的楷书题写“山寺镇”三个大字。
调转马头,周临渊双腿一夹马身,马儿接到指令,缓步走入山寺镇。
从镇子口一进来便是山寺镇的主街,入眼的便是迎风飘摇的各种旗子,“银器坊”“云来客栈”“回春堂”“陆家酒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也算是夸奖吧。
秦越驱马上前,与周临渊的马齐头,他指指街心,“就是那里。”
云来客栈是山寺镇唯一的一间客栈,也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客栈。
大确实大。这么个小镇子里的客栈,竟然有两层楼,粗略估计一下,也有十余间房。大约是因为开在官道附近,不愁客源吧。
就是不怎么好。
大堂里的桌椅都是用的最粗糙的松木,桌面的油污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不只是积攒了多少年的陈垢。
楼梯好一些,是杉木原料。只是年久失修,有几处开裂。但也不妨碍上楼。
楼上的客房分天字号,地字号。周临渊一行人自然要的天字号。侯府公子和亲王世子,都是不差钱的主。
果然,就算是天字号房,也不尽如人意。大概只是比别的房大一些,床铺厚一些罢了。
小侯爷看看床上发黄的床褥,实在坐不下去。
“桓舟,去问问老板娘哪里能买到新的寝具,把咱们的都换了。”
“是。”
到了午后,方才收拾停当。
草草吃了些饭菜,周临渊迫不及待地去了陆家酒肆。
秦越上次出公差带回去的桂花酒叫周临渊回味了好久,那酒清冽甘甜,入口温润绵软。
又听秦越说卖酒的是位姑娘。
周临渊想,美酒配美人儿,想必酒肆的掌柜必定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儿。
京城人人皆知,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才高学深,本该是高洁脱俗的秉性,却偏偏爱看美人。京城中的花楼都叫他走遍了。
山野美人,周临渊还未曾见识过。此番随秦越出游便一定要来这酒肆看看。
初夏有了热气,酒肆在门口塔起棚子,放了两张方桌,方便客人乘凉。
经过方桌,还能闻道一阵果酒的甜香。
跨过门槛,周临渊一眼就看到站在柜台后面的人。
日光斜斜地从窗子外射进来,一直延伸到置酒的柜上。在光里,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正背着身子从柜上取酒。
迎着霞光,她转过身来。眉似黛,眼似星,鼻似峰,唇似梅。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言笑晏晏。她拿酒走出来,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腰系银色云纹系带,坠碧色丝绦。头上一只珠钗束发,随着她的步子摇摆。
好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周临渊不觉看呆了,愣在门口不动。
美人儿越来越近,走到了周临渊眼前。
“公子,公子!”
她在对我说话!
“嗯?”周临渊回神,清清嗓,恭敬道:“姑娘有何事?”
“借过。”
“……”
周临渊讪笑着让到一边,“失礼失礼。”
姑娘略一点头,“多谢公子。”便出门去了。
周临渊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
点了一壶清酒,周临渊坐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都没尝出什么味儿来。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大堂门口,等着美人儿回来。
“伙计,你们掌柜的呢?”
被周临渊喊到的黑脸的伙计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不知道。”
周临渊也不在意,他被当作登徒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冷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自己等。”
有些醉意上来了,周临渊迷蒙的意识中突然跳出一个名字。
秦越曾提起过她的名字。
“陆萤,萤火的萤。”
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①
夜萤光影幽微,而她其华灼灼,这好比是星辰之于曜日,不甚相配。
不如叫陆阳?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