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客栈近来没什么客人。大多数客房都闲置着。只有一间住着一位长期的客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总也不在房间。
应夫人也没心思管生意了。
临近乡试,应夫人比白丞晏都紧张。
她让白乐山停掉了书院的课,一心教导儿子。
白夫子觉得对不住书院的孩子们,愧疚难言。谁知这个消息一出口,学生们都乐疯了。名正言顺地不用上学堂,他们自然高兴。三三两两地计划要去哪儿玩。白夫子无奈地笑笑,安安心心回家教儿子了。
应夫人张贴出告示,将客栈的堂食也停掉了。山寺镇的人都知道白丞晏要去乡试,一见着他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让白丞晏好不自在。
他借口闷得慌,躲到溁河边去看书。
周临渊送给他的那些书都是他之前只听过书名却从未看过的古籍手誊本,十分珍贵。
拿回来后,他手不释卷,只觉得头脑都通达了。难怪周临渊如此博学。
翻过手里的一页,白丞晏的思绪随着河水飘远了。想到周临渊,接着便想到了陆萤。
陆祺嫁到京城后,眼瞧着她有些郁郁寡欢。
从前她待客待人,都是十分周到热情的。如今,笑意未减,却总觉得有些孤寂落寞。
收起书,白丞晏往陆家酒肆去。
酒肆的客人不多,零星的几个分散在大堂。
陆萤独自倚着窗子晒太阳,出神地想着什么。
白丞晏没有进去,他走到陆萤所在窗子前,“嘿!”一声,故意吓她。
陆萤回神,见是他,笑笑说道:“出来放风吗?”
白丞晏点头,“闷在屋里,头发昏。”
“时常出来走走,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正是。”白丞晏重重地点头,“不如,一块儿去河边走走?看你也没什么精神。”
陆萤回头看看大堂,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溁河边的柳树枝繁叶茂,随着和风轻舞。岸上的野草冒得老高,时不时搔到人身上,叫人觉着有些刺痒,却不难忍受。
白丞晏先陆萤一步走在前面,笨拙地为她拨开两边挤占到小路上的野草,像一个尽职开路的忠仆。
陆萤笑着跟在他身后,难得的有了放松的心情。
“还记得念书的时候,我们常常溜出书院来河边打水玩。”
“对啊,湿淋淋地回家,还要被爹罚抄书。”
“谁让你爹是父子呢。再说,若不是白夫子严格教导,你也不会被教成这样。”
“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子?”白丞晏突然地问。
陆萤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道:“我是说教得很好,聪慧儒雅,温驯有礼啊。”
“那,周大哥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陆萤听到白丞晏忽然提起周临渊,心竟不自主地跳了一下。有些慌乱。
“怎么说起他了。”她不自然地说道。
“周大哥芝兰玉树,才学相貌样样比我好。”
“话不能这么说,你自有你的好。”
白丞晏点点头,“我知晓。我自当用功读书,做一个可靠之人。”
“你一定能中。”
“嗯。”白丞晏看着她,郑重地点头。似乎在对着她承诺。
陆萤看向河面,河水汤汤,自西向东奔流不绝。柳树的叶子吹落到河里,随波逐流,被带去不知名的远方。
她莫名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片叶子,正要被推到什么地方去。
白丞晏静静地待在一旁,不打扰她神思游走。
日暮西山,橙红的晚霞落在两人身上,在河岸边的缓坡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前来寻儿子回家吃饭的应夫人站在坡上,看着并立的两人若有所思。
陆敬烟最近不好好在家酿酒,开始琢磨烧饭了。
云来客栈的大厨李罡因客栈封火,歇在家没事干,找陆敬烟喝酒。陆敬烟把人叫到家里来,不备酒,反而把李罡拉进厨房,让他教自己两招。
“奇了,你不是一向号称什么君子不入庖厨吗,怎么想起来学做伙夫了?”
陆敬烟不会做饭,自他妻子染病去世后,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带着两个女儿在山寺镇落脚后,他们不是买着吃,就是接受乡邻的接济。可以说,陆萤和陆祺都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已近不惑之年,怎么突然转性了?
陆敬烟把菜刀塞到李罡手中,“想做给我女儿吃。”
陆萤十三岁起,就挡在陆祺前面担起长姐之职,开始下厨了。
酒肆开起来请了厨娘后,才让她从厨房脱身。
陆敬烟到现在都记得,年仅十三岁的陆萤踩着木墩子站在灶台前,费力地举着铁锅的样子。
小小年纪,便将陆家扛在自己肩上。
一想到陆萤那故作坚毅样子,陆敬烟就觉得心里发堵。他对不住那孩子。也不知该如何纾解自己的愧疚之心,恰好碰到李罡,便想下厨聊表心意。
陆萤成日待在酒肆,哪里知道陆敬烟不去酿酒,竟整日研究做菜。
她清点完了账目,准备关门回家。才发现,齐二一直没走,就在门口的桌子上坐着等她。
“怎么还没走?”
“有事跟你说。”齐二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