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胭脂不?”路边小摊上的摊主热心地问道,铺前的绿衣丫头拣了些精巧的胭脂扣,付了银子,便急匆匆地走了。
今日是七夕,集市上人海如潮,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软红馆,绿衣丫头抱着胭脂走进去,相熟的丫头毕恭毕敬地喊她:“娉衣姐姐。”她微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突然楼东阁一阵古筝轻响,一个清甜的声音唱道:“酣酣日脚紫烟浮,硏暖试轻裘……”
娉衣加快了脚步,推开木门,帷帐后方隐隐约约一抹倩影,听见推门声,轻声唤她:“娉衣,回来了?”
“是的,蘋姐姐。”
一双素手掀起了帷帐,探出一个优美的身影,唤作“苏蘋”的女子从帷帐后缓步走出,顾盼之间,满目芳华。她坐到梳妆台前,娉衣赶紧走过去为她梳妆。
梳的是朝月髻,点的是绛朱唇,描的是远山眉。半盏茶的时间匆匆打扮好。苏蘋点了一件了两重罗衣穿上,便听见楼下大声的喧哗,原来是软红馆的画舫要开了,娉衣赶紧领着她下楼乘船。
平湖秋色,万家灯火。
七夕宴会,一大亮点就是杏花阁,软红馆,抱月楼三大青楼的头牌献艺,来赢得七夕的“织女”称号。湖上三条画舫各居一方,平日这些青楼花魁可是难得一见,湖边游人无数,都来赶着凑这七夕的热闹。
“各位看官,今日我们三大名楼齐争织女,还望各位多多捧场。”说话的是杏花阁的妈妈,最先出场的是杏花阁的头牌流莺,以音甜著称。
“各位公子爷,流莺这厢有礼了。”流莺微微俯身,粉色罗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流韵芳长。丫鬟递上箜篌,流莺接过微微笑道:“献丑了。”便开始着手抚琴。唱的却是苏蘋刚才唱的曲子。
她的声音甜腻,衬着这首艳词,满是香艳之色。众人不禁拍手叫好。流莺抿嘴一笑,抱了箜篌下去。
“甜则甜矣,未免无味。”底下一个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正好被苏蘋听见,她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衫,众人都三两成群,只有他孤然一身。
接下来是抱月楼的泠月,行礼罢,坐在古琴之后,声未起,琴先响。场下顿时安静下来。她唱的是一首相思曲: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泠月素来气质清冷,唱这首曲子却更是多了几分凄凉。一曲作罢,欢呼声四起,泠月道了谢,便退了回去。
最后是软红馆的苏蘋,她抱起琵琶,向湖边围观的人们微微俯身,弦月一般的颈项弯曲成优美的弧度,别是一番风味:“献丑了,《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曲停罢,琵琶声仿佛还回响在耳边,听得人如痴如醉,不禁大声叫好。苏蘋眉目低垂,弯起一个浅浅的梨涡,醉人心扉。忍不住抬眼望向那个青衣角落,却听见他正望着她的方向:“《秦楼月》太香艳,李之仪太愁苦,只有《蒹葭》……时间相思情意,便只有它能如此完整地表达吧。”
苏蘋一怔,向他微微笑了。
多年后的深夜,窗前烛光昏黄,映照着桌上白色的纸笺,桌前坐着一个青衣男子,低头研墨,手中的毫笔在纸上轻轻书写:
“梦中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满腔相思愁苦,都付诸纸上,青衣男子轻叹一声,抬眼望着皎皎明月,深眸之间,一汪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