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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视线都集在班哥身上。

少年放下怀中的妇人,他回头找寻圣人的眼睛。

圣人从皇后身后露出一张脸,犹豫为难:“六郎,你来了。”

班哥伏下去顿首,礼数周全,抬起眼,坚毅的眉眼,饱含泪水,唤了恢复身份后的第一声“阿耶”。

“阿耶,我阿姆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那些药物令她心智偶失,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恳求阿耶饶恕她。我去看过我阿娘,即使她疯了,也不曾说过皇后娘娘一句坏话,我相信,当年的事与娘娘无关,定是我阿姆受人蛊惑,才会误会娘娘。”

?无双

少年真情, 声声恳切。

没有怨,没有恨,更没有责备, 不经意流露出的一抹自愧与茫然, 仿佛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没能照顾好家里的阿姆,累帝后受惊。

他原就生得容色极好, 乌浓长睫, 眸子静黑, 一张玉白的脸仰起来, 端正秀朗,眉间哀蹙,与青涩年纪不符的谨慎小心, 患得患失, 令人更为动容。

众人看着他,心想:这个少年, 他本该尊养高楼傲然独立, 如今却这般懂事知趣,稳重得不像一个孩子。

一个人吃多少苦才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圣人心头艰涩,他心中感慨比旁人沉重数倍。

他看着班哥,仿佛看到年少时被人无数次抛弃的自己。永远认错, 永远自省, 不敢怨恨,更不敢期盼。

他太清楚这种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得罪只想保全自己保全家人的滋味了。他那时好歹享过富贵得过万人之上的滋味, 可是班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这孩子自生下来起, 迎接他的就只有苦难。

圣人不由怨恨赵妃, 恼她不信任自己,自作主张将他的孩子抛弃。

可是再恼,又能怎样呢?赵妃已经疯了。

圣人心头怨怼无法发泄,狠瞪一眼赵阔。赵阔无意代女受过,莫名其妙受了这一乜,二丈摸不着脑袋。

圣人怨完赵妃,忍不住斜视身侧的皇后。

皇后不像赵阔,她五感灵敏,即使圣人只是淡淡的一瞥,她亦能立刻察觉其中的微妙。

皇后心中冷笑,姿态更为端庄典雅。

有什么好辩解的呢?本来就是她做的。

皇后投在班哥身上的目光从轻飘飘的打量变成凝重的审视,颇为遗憾:这么好的苗子,能伸能屈,机敏聪慧,可惜了,竟没有托生在她肚里。

一场大戏止于中途,尚未掀起浪花就被压下。班哥的主动退让,保全了各方的面子,皇后笑纳他的好意,和颜悦色仿若亲母,嘘寒问暖,关切怜惜。

皇后愿意做戏给足面子,班哥自然不会推让。两人一来一往,情真意切,眼含泪光,竟似亲母子。

圣人在旁边听着,感动不已。

他时而想:我的皇后还是很心善很喜欢班哥的;时而又想:班哥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幼年时竟连馒头都吃不起。

圣人一边抹泪,一边挥手召来元不才,吩咐他让御膳房将所有的山珍海味都送去清思殿让班哥吃个饱。

郁婆早就被人搀下去照看,赵阔脸色尴尬,站在角落里进退不能,只能被迫欣赏班哥和皇后母子情深。

看着看着,连他这个真正的外祖父都快产生错觉,仿佛眼前这两人,才是真正的母子。

赵阔甚至迟疑了一下,认真思量班哥是不是真的缺母爱,不然怎会露出那种崇拜向往的神情。

班哥崇拜向往的眼神落进皇后眼中,皇后却没那么容易被蛊惑,暗自感慨:这小子,还挺会演。

好在圣人喜欢看,这小子也懂分寸,那就陪着演吧。

皇后掉一滴泪还是掉一行泪,事先是算好的。她掉着母亲心疼孩子的泪水,神思飞到金銮殿——那座小小的偏殿,江南道的官员正等待她的召见。

别人都以为皇后疼惜班哥连连落泪的时候,班哥却看出皇后心不在焉。他今日这一场,是为了博取圣人怜惜,而非皇后怜惜。皇后永远都不可能像怜惜她自己的孩子那般怜惜他,她连厌恶都懒得给。

班哥清楚地知道,现在的他,在皇后眼里跟蝼蚁无异。一个手握大权的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孩子当做对手呢?

郁婆的思虑太多余,她对皇后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十年前,那时的皇后也许会在后宫花费一二精力,但现在的皇后已经不屑于在后宫浪费丁点功夫。

永安宫多出一个皇子,这个皇子是生是死,对皇后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与其担心皇后对他下手,不如同情赵家会被皇后打压。

班哥体贴地为皇后的离场做好铺垫,他主动结束这场母子情深的戏码。皇后临去前满意地投去一个眼神,这个眼神高傲冷淡,却比方才所有的眼泪都来得真实。

宝鸾藏在帷帐后大气不敢出。堂内发生的一切被她看在眼里,少女老气横秋默声叹息。

班哥这个皇子,做得真不容易啊。

一来就跟皇后娘娘对上,她要不要提点他两句呢?

好歹她也做过这么多年的公主,她讨好撒娇的手段可比他强多了呀。

皇后走后,室内轰然安静,没有哽咽泪声,只有圣人和班哥两个父子对望。

圣人鲜少与儿子们共处,比起儿子,他更喜欢女儿。女儿会撒娇,会甜甜地喊“阿耶”求他抱抱举高,儿子可不会这样。

圣人头疼,该说些什么好?

先前皇后在时,班哥一刻不敢松懈,怕节外生枝,连往宝鸾所在的方向看一眼都不曾。如今皇后一走,他迫不及待去寻帷帐后的身影。

少女小小一个脑袋藏在青纱帐后,他的心安定下来,旋即又提起来。

她都看到了吧,他在皇后面前委以虚蛇的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连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都不敢?

班哥从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何模样,是卑微也好尊贵也罢,他认定自己卓然不凡,就算一时受困不得不低声下气,他也不会沮丧失意。天生比人多一窍的玲珑心智,令他生来就有人中龙凤的底气与狂妄,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狂妄埋得越来越深,不露山不露水,但它一直在那里,从未消失。

他想做什么就做了,做之后会怎样,全在掌控中。一件事摆在面前,他只看得到他自己和他想要的,至于别人怎样,他从未放在眼里。

可今天,一份陌生的不安忽然在他心中滋长。

他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算漏什么——宝鸾会如何想他?

他不再是随奴,他已是皇子,随奴可以任人磋磨,落泪卖惨家常便饭,可皇子哪能动不动就哽咽哭泣?

她也许会想,这个人,他换上华服,骨子里依旧卑贱。

圣人发觉自己的儿子双眸迅速黯淡,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圣人关心道:“六郎,你若累了,便下去歇息罢。”

宝鸾听见班哥要走,想起自己还没和圣人当面辞别,一时慌乱,踩到纱帐,高几上的香炉翻下来。

“谁在那里?”圣人问。

元不才小声道:“陛下,三公主一直都在,只是没有露面罢了。”

圣人心头一紧,高亢的声调变得柔和:“小善,是你吗?”

青帐被风吹动,似碧波流转,渺渺朦胧。少女娉娉袅袅自帐后缓步而出,白色鹤氅曳过地砖,暖香浮浮,她云鬓花颜,似青山绿水中一位仙人腾云凌波,款款来至众人眼前。

“阿耶。”宝鸾面躁,呼出声才察觉喊错,软声改唤:“陛下。”

班哥眸心漆黑,目光随宝鸾而动,她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到他身旁,同他跽坐同一块绒毯。

将班哥当成昔日忠仆的那份随意亲近就和宝鸾随口喊出的那声“阿耶”一样,皆是惯性使然。那声“阿耶”可以轻易改口,但挨肩同坐一块绒毯,却没有那么容易随便推翻。

刚坐下就走开,是个人就能看出她给人脸色看。

她哪能给班哥脸色看?班哥给她脸色看才符合世人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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