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明天又要加班,付秘书脸上灿烂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了几分。
但毕竟是处理私人事务,顾洵也不再麻烦他,只让他订了机票,独自一人飞回北京。
临走前,付秘书拉住顾洵,意味深长地开口:“我是经历了八年爱情长跑的人。”
顾洵:“?”
付秘书绷着脸:“我跟她异地过。”
顾洵:“所以?”
付秘书:“但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顾洵要这莫名的秀恩爱被气笑了。
付秘书双手在小腹处合拢,一副任劳任怨的妥帖模样:“您要是有不懂的呢,我很乐意随时为您答疑解惑。”
顾洵:“……谢谢,不用。”
直到坐上回北京的飞机,顾洵不敢细想他待会儿要和时栗说什么。
时栗最想知道的,是他这些年过的经历。
开会、出差、被训话。
——这是近些年的日常。
再往前,就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兔子、禁闭室、各种各样大大小小试图把他培养成“继承人”的补习班。
飞机平稳飞行,顾洵要了杯水,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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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栗站在衣柜前发愣时,闻雯精疲力尽地从门外回来。看见她站着,随口问:“出去啊?”
“嗯,”时栗拿出最常穿的衣服,点头,“去见个朋友。”
闻雯已经换好睡衣爬上床,转头看她:“我们栗子在北京居然还有除了我们之外的朋友?”
时栗笑了笑,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闻雯倒也没多问,掀了被子睡觉去了。
在学生会办事,简直要累掉半条命。
闻雯快睡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爬起来。
“栗子,你知道管院要又要弄个研讨会了吗?”闻雯趴在床栏上,眼睛都要睁不开,“到时候应该还是顾洵过来。”
闻雯又躺下,强撑着精神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们说,这次邀请的是顾家的少爷,我寻思不就是顾洵吗,还给安了个标签儿?真是……”
之后,就是闻雯均匀的呼吸声。
无所谓了,在今天核实完最后一步,她和顾洵……也许会成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时栗把包收拾好,看着离约定时间还早,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是昨天和发小的通话内容。
在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对顾洵有“喜欢”这种感情时,得到一个经历过恋爱的人的指点,是处理问题最快捷的方法。
俞弯弯很快接了电话。
“栗子,这也是我想说的。在我看来,十三于你而言,是个努力的目标,而不是那种喜欢。你不可以把这种感情误认为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时栗挂着耳机,顺着跑道一圈圈地走。中间的人造草坪上,还有吉他社的人抱着吉他弹唱。
“我知道。”
“栗子,你必须清楚十四年意味着什么。”
俞弯弯认真分析,“先不说外形的改变,谁都不知道他这十四年经历了什么。假如顾洵是十三,那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日子富裕过的也不错。但如果他不是十三,而真正的十三已经变成了小混混、地痞流氓类的人,你又要怎么办?”
“你还要继续跟这种人有交集吗?”
时栗沉默了。
是啊,如果十三这些年并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走上歪路……她就算找到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种可能性,她曾经也想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努力催眠自己,十三这些年一定会过的很好,不会有其他的意外出现。
就算他已经娶妻生子,时栗也非常乐意接受。
和俞弯弯聊了很久,挂断电话前,时栗问俞弯弯恋爱谈的怎么样。
侃侃而谈的俞弯弯一顿,随后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大概是,现在就在男朋友父母家?”
时栗:“……”
俞弯弯笑起来:“我家栗子,应该找个干干净净的人当男朋友。”
北京的冬天好冷,时栗对着天上隐隐约约的星星哈了口热气,迅速在空中凝结成白雾。她搓了搓胳膊,拿出手机给顾洵发消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上次托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
两人约在顾洵的办公室,时栗在指引下,坐电梯前往二十层。
路上偶遇几个女生,看见时栗,路过身边时并未表露出过多情绪,只在她身后,窃窃私语了一阵,又笑着走远。
时栗垂下眼睫,默默跟在前台工作人员身后走。
顾洵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像对一个老友,冷淡、生疏。时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走到这里,她大概可以确认,顾洵是十三的几率很大。
时栗抚上心口,心跳频率稳定,没因为走进顾氏大楼有丝毫异常波动。
这跟时栗想的不一样。
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想象中的期待。
倒更像是审判。
每个人行色匆匆走过,鲜少有人会在原地等候,周遭安静如审判场,所有人都是无声的观众。
而顾洵,就是高高在上的审判长。时栗才像是那个,任由人摆布的被审判者。
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口。工作人员帮她敲门,示意她进去。
时栗深呼吸一口气,笑着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