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九霄楼里似传出歌舞曼声, 小宛的注意力被引了去,拿眼去瞄里头的风景,但却被无数片交错的红绸遮掩得格外严密。
她挠了挠头, 心想,以姬昼能从那么高的墙头跳下来还毫发无伤的能力,可见他的身板儿也算可以, 那么一时半会儿,当也不会出大问题罢?
那么她……她先收下这笔钱再去搬救兵的话,或许,他是可以撑住的罢?
她实在很纠结, 那是五百两银子啊, 是她得抄多少卷金刚经才能挣到的。
左右一这样想,她心里便似迎刃而解一样。
这笔钱是可以敲到的, 不过得同她们讲讲价,五百两未免与这样的大美人身份不符合, 至少要六百两;而之后她可以先趁着姬昼不在身侧,去同谢家那位暗钉碰头;再再之后,才去郡守府找郁云他们搬救兵。
她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而这第一步就是要讲个价了。
所以这两位女武士见眼前这红衣姑娘沉思了良久, 眉头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舒展, 终于似下了某种决定一样, 朝她们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加一百两成吗?”
大约是很久没有碰见这样识趣的不闹事的女子, 那两个女武士面上一瞬错愕,刚从楼里步出来的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子便洋洋洒洒笑开了去:“哎呦这位姑娘真是爽快, 喏, 这是六百两银票, 姑娘且拿去安置罢?”
那女子说着就抽了张银票递给了小宛, 小宛接过来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总有一种把自家夫君卖了的感觉,但接过来以后就完全抛开了,这可是六百两,要什么男人。
她将银票边对边角对角仔细折了几折,拿到帕子里包好再揣进怀里,依然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便走了。
看得女武士们目瞪口呆。
小宛因为怀揣巨款,如今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思绪回拢,她也就回忆起之前姬昼开玩笑的那句话:
“你只管坐到谢家的门口哭去,哭个一个时辰,他们家就一定出来替你做主。”
如今一想,大约正存在着某种预示;上一回他来黎河,想必是知道这位九霄夫人的存在的。
小宛心里觉得他这话不能叫预示,应该叫毒奶。
但这九霄楼矗立在了黎河郡城最繁华处,那她要寻谢家的所在,却犯了难。谢家并不在繁华之地。
她想,也是,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怎么能光明正大在市井里头蹲着呢,怎么着也得寻一处深山老林,把他们泼天的富贵还有掌握这些泼天富贵的人都藏起来。
是以,谢家藏起来了。
藏在郡城郊外某个山里,寻常路人不知道的地方——这是小宛在连问了十八个路人之后得出的。
小宛感慨幸好她还有方案二,那就是前往郡守府找郁云郁统领他们。
郡守府很好找,然而并不很好进。
现下是入了夜,大门落钥,门口也只吊有两盏秋风扫落叶的灯笼,实在是称得上门厅萧索。
门厅萧索之余,门边墙上斜挂了一钩月,静谧照着这满有裂痕的白墙。有枯黄叶子掉出墙头,小宛觉得,郡守府和九霄楼似乎可以印证一个成语:天壤之别。
她扣了几下漆门上的铜狮门环,脆响尤其的明晰,但久久不闻人来。若不是她退回去看了眼门檐上的确挂了两盏灯笼,灯笼上也的确写着“郡守府”三个字,只怕她要怀疑这座宅子乃是盗版。
门里半点声音也无,好似一切都静悄悄的,她无趣地跺了跺脚,郡守下班怎么能比他的国君上司还要早,若是里头是姬昼,想必不会有这个问题。
她念起姬昼的好来了,心里就愈发觉得对他不起,怀里那六百两银票显然也灼人得很。她不禁还想,若她有姬昼那份翻墙的功夫,想来这郡守府的院墙也拦不住她。
奈何奈何!奈何郡守不是姬昼,奈何她也不是姬昼!
小宛没放弃,又大力扣了扣门,门被铜环震得咣当咣当直响,把枯树上睡的一窝老乌鸦也给吓飞了,郡守府的人也没出来。
她不得已,只好拉开嗓门喊门:“有——人——吗——”
那窝老乌鸦倒热情,“嘎嘎”回应她,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没瞧见那群乌鸦,捡来的小石头也没能招呼出去。
总算,大约那群乌鸦聒噪,吵醒了里头的人,小宛凝神听时,听到了有窸窣脚步声,接着门里便有道苍老声音:“谁啊?干什么?大晚上的——”
那声音颇不耐烦,小宛十分明白大概是自己现下唯一的机会了,连忙凑到门缝跟前,说:“我是……我是来报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