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舞(2 / 2)

他也学着宫拂衣,半蹲着透过石眼向外看去。

他隐约瞧见在不远处是一片灼灼明亮的银灯,似挂在周围的花枝上,柔和的光晕照映出苍茫雪地里一片洁白的天地。

小宛抱着胳膊都快等得冻成冰棍,才终于等到了沿着小径慢慢走来的那人。

觅秀引着陛下到了姑娘指定的地方,正是一株遒劲老梅花下,梅花枝影横斜,树上银灯照下来,下头有一方石头和一只椅子,石头上还摆着一盘已经剥好的橘子。

姬昼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觅秀说:“姑娘请陛下在此稍坐。”

他将信将疑地坐下,这仿佛是请他来看戏一样,还有橘子吃,他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角度离那上曲垣的低台不近不远,将将正好,又有几树参差梅花怒放,绰约之间别增隐趣。

他撩起袍子坐下,齐如山踮着脚张望着。

这时,不远处瀛海之滨忽然点起浩繁的烟花,遽亮的光团升至半空,砰地炸裂成绚烂璀璨的万千光点,哗哗轻响下,斑斓光点四散空中,亮彻这暗淡雪夜。

也是于此同时,烟花骤亮之际,万千绚繁之中,梅花簇拥里,照出一位白衣倾城的女子。

九百幻灭,刹那光芒,银铃声响,她手中长剑几乎亮过烟花繁色,一眼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仿佛从月下走来,身着白衣素练,一泻千里银光,在晦暗夜色里,似一道独一无二的月光,照进人的心底最深处。

绰约梅花模糊掉她的容色,漆黑长发只拿一支长长的白玉簪束起。

并无丝竹管弦之音,那一片茫茫细雪里,仅是烟花、剑与她。

她使的一手极漂亮的剑。

剑光霍霍流作长虹,在四面银光里白得刺眼。那动作快而宛转,柔若流水的白衣兼凌厉剑风里,裙如浪花堆雪,剑开五蕴重花。

细雪纷纷飘落,她舞剑时,烟花一朵接着一朵,萤绿的碧蓝的明红的,一瞬接着一瞬地盛放,原本冬日的枯寂忽然像有了色彩生机。

烟花瞬时绽放,一刹那,千回百转。

他静静地坐在梅花树下,一时有凛冽的风吹过梅花林,梅枝簌簌地开始落花,飘飞的纷扬的雪与花便一道在空气中回转流散。

起头两道剑式,一是故花非花,直挽出十来道剑花,看得人目不暇接,剑花过后,衣裙孑然独立,剑风宛转环绝。

二是永夜非夜,一剑长倾,身斜剑倒,而于颓然之中乍破天光,风骤弦急,剑影幢幢。

小宛的心中已抛去所有杂念,只专注在这一支舞上,烟花起而剑起,烟花落而剑束。

这时候,梅花林远处响起了幽咽笛声。

落梅纷纷之际,横笛吹得有些笨拙,不像是精于此道的人所奏,那笛声虽拙,和着此夜风雪,竟又意外地有拙趣。像浑然天成似的,台上的她似也闻有笛声,吹的是一支《梅花三弄》。

笛声断续,烟花接连,舞影翩翩,剑光宛转。

——白衣照剑,一舞倾城。

她是这么美。

纵然有一千一万个更漂亮的词句可以形容,但一切词句在此时都无比苍白。

他隐约又望见,在烟花下,她的脚步仿佛掺了些醉意。

小宛在宴席结束前饮的一樽九霞清醑的后劲终于发出,一股脑的热烈冲上心头,热烈得像烟花像晚霞像残阳,像燎原的大火,要烧得万物成灰。

酒劲之下,那边的笨拙笛声已经不能够跟上她急速旋转的舞步,她的剑愈发地快,风雪也愈发地急,她那样旋转着,舞成一朵灿烂的莲花,裙裳上缀的银铃连连不断地响着,仿佛在昭示着冰天雪地里,她所跃动的那一颗、热烈无比的心脏。

醉里,倏地笨拙的笛声停下,另一段流畅的笛声响起,大约是得此流畅曲音,那脚步更加激烈,剑越舞越急,越舞越快,几乎要将漫天飞雪也斩在剑下。

笛声渐消,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盛大绽放,光点随鹅毛大雪落下,她大约已经醉得糊涂,手里握起角落置的一盏银灯,挑灯看剑,灯光绚烂地在夜色里划过刺眼的长弧,剑最后舞出一道剑花,她在剧烈旋转中,玉簪跌落,三千青丝如瀑而落。

姬昼看着她的这一曲剑舞,眼里映出漫天的飞雪,还有飞雪玉花间,那个遗世独立的影子。

谁知小宛喝的那酒的后劲实在太大了,到了后面,她几乎快忘记今夕何夕,只记得她给他准备了一场舞,她要好好地跳。

就在那个转身收束的时候,因为动作过于剧烈,她转过身不仅战损了一支玉簪,模糊里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要战损。

但也是跌倒的瞬间,她稳稳落入了一个清和怀抱。

一刹那,她闻见有清冽气息,像是夏夜水滨栽种的森森松柏,于此,她的醉意终于醒了一些,恍然间,她对上了一双深湛漆黑的眼睛。

她已辨不清里头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丢开了剑,高兴地抱住他的脖颈,傻笑。

“我陪你守岁好不好?”

他心上本筑起了固若金汤的高高的墙,可谁能想到却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融化了。

他低下头,吻去落在她眼角的雪花。

“好。”

银光灼灼里,白衣的两人紧紧相拥,像漂泊在空中的两片雪花黏结在一起,融成同一滴水光。

隐藏在山石后的宫拂衣哭起来,董六没奈何地像她之前一样捂住她的嘴,压低声说:“姑奶奶,求你别哭。”

宫拂衣还在呜呜,他面前就多了两人。

宫殊玉原本追着拂衣过来,但一直没有找到,却在另一株梅花树底、陛下身后,远远地看到了叶琬的身影。

原来有的人穿惯了红衣后,再穿白衣,会是这样惊艳绝伦。她令天下的白色都失其光彩。

让人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个。

他便没有去找拂衣,而是站在原地,看完了这场剑舞。

董大夫和他差不多,本是来找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结果意外有烟花乍响,他才发现远处有女子在舞剑。他看不真切,却知道那是谁——往日在谧园时,他见过叶琬舞剑,但从未有此夜这样的热烈。

他以自己的心猜度,一定是这小姑娘喜欢上了陛下,心陷情中的人,才能舞出万万千千道不尽的情意。

所以他不敢近前去,远远站在林中,谁知道不一会儿素日拍他马屁的同僚都跑过来,说什么陪他出来一道解解酒,冤孽。

董大夫想,可能陛下和夫人还不知道,他们以为的二人世界,其实,……有好多好多人。

董大夫看了一眼宫殊玉,宫殊玉看了一眼董大夫。两人一起沉默看着这共同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的董六和宫十四。

“……”

也是这同时,另一条小径上传来了说笑声。董六在被爹爹和三司使注视下还能分个神去看是谁,看到是一对夫妇,妇人正是冯氏,此时她披着她夫君的外袍,她夫君手里还握着一支笛子,可以猜到刚刚那笨拙笛声源于何处。

他们的说笑声在看到这一大群人后戛然而止。

“啊……董大夫?……三司使?……谢大人?陈大人、赵大人、楚大夫、范大夫?……”陆沧觉得自己仿佛在抽卡,又抽中一个:“侯爷?”

直到此时姬昼才发觉站在台下、迟一步冲上来的姬温瑜,愣愣地看着他们。

陆沧最后才发现了台上人的存在:“陛下,夫人!?”

众人缄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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