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辰已不知道是哪月哪日,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概念,但是,她可以给他……
她悄悄地走了一会儿神,连后来使者说了什么话也没有听到。
散场后,姬昼还要单独会见齐国使者,问问二公子的近况,她觉得大约没有她的事了,便找个借口离开。
她回去找觅秀问了个清楚,原来姬昼的生辰在三月里。那么,她送个什么好呢?她心里有些激动。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这样期盼过什么了。像是原本死寂的荒原里,蓦然长出了一片茸茸新芽,似在生根,发芽,长叶,开花。期盼朝露,期盼甘霖。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迟钝地想着,她原本以为这颗心再也不会为谁跳动得这样欢快时,她的心中却开始小鹿乱撞。
她所要求的不多,珍惜过,就是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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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照例去给太后逢五请安的时候,那绿衣侍女意外地拦了她,说:“夫人,太后在见客,还请夫人在偏殿稍候。”
她道了个好,没有深加怀疑什么。太后宫中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她在去年便知道了。
春风和煦,天是顶好的晴日,正是洒酽春浓,海棠花盛的时节。她坐在厅中,厅门敞开,遥望见远处宫墙围中渗出的海棠花意。
一树树清艳明媚,在日光下生机蓬勃。
等到绿衣侍女通传她进去时,她望见了一个黑袍罩面的男人匆匆离开。这样鬼鬼祟祟?她很快收回目光,只是觉得那个男人身形有些眼熟,圆胖的。
太后今日给她画的饼是,很快就要开战,这江山不出一年,就要易主。虽然她上次说的还是四年来着。
小宛嗯嗯两声糊弄她。
太后说,她做得很好——小宛茫然,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做得很好,太后眼睛微眯,得意地笑了笑,身子向后靠在鎏金凤座上,说:“你不知,你自然不知。那兴阳郡新任郡守赵洪,可是在阿瑜大婚的时候孝敬了不少。哼,算你大功一件。”
她低了低头,没有居功。这不是功劳,这是她的宿债。
太后又说:“还有,你气得那个姓范的老头卧床不起,这也很好。中军将坐了这么多年,”她猛一拍凤座的把手,小宛吓得一激灵,生怕那鎏金的凤头给她拍下来,“总该换人了。”
小宛记得,姬昼仿佛也说过范大夫应该颐养天年享清福去了来着。她暗自摇摇头,范大夫真是两边不讨好。
太后说的一年之期,小宛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等到小宛回到沧海殿时,就一直在筹谋着,到底要给姬昼送怎样一份生辰贺礼。
扇坠儿?她本在灯下支着腮发呆,想到这里,蓦然地坐直了。
那就扇坠儿了?她心里那一簇火苗烧得正旺,含着十分的欢喜,她想,她要做成两半,上下相衔,左右相接。
子夜,略寒的晚风吹入窗牗,她面前红烛已换过两支,这一支亦燃到了一半。烛泪淌得厉害,她在灯下勾画扇坠的图样。
她去藏书阁借了好几本花样子大全回来看,看了半晌,又都觉得样式没有特别惊艳,没有特别到她心里去。
她叹了一口气后,把面前描花样的纸仔细叠起,四四方方正正地收起来,撑着额角发呆,到底什么模样的扇坠才合他。
如松如鹤如龙,似雾似玉似风。
晚风叩动窗,发出微响声,她想到十月落雪时,他站在窗下,素白衣袍,遗世独立般地看着她笑。
今夜有月光,在这里坐了太久,她有些闷得慌,便拾起桌上那盏红烛,悄悄地出了门。
后花园里,月朗星稀,一弯月斜挂西天,她才知道夜已经这样深了。端着红烛,逶迤的白裙在夜风里翻飞招摇,荷塘里新荷已开始抽茎生长,圆圆荷叶下,偶尔匿藏着几尾小鱼。
在荷塘北边,便是小宛此前叫人移栽过来的海棠。海棠成林,蓬蓬丛丛繁盛开放着,她端烛到了一树海棠花下,红烛照映下,棠花尤其明艳。
原来花未曾睡去。
她看了欢喜,浓酽夜色中月光淋漓地照下,她忽然想到她要雕琢什么样子的扇坠了。
松柏经岁寒而不凋,海棠入夤夜而不眠。
她眼里漾起了满满的星星,连嘴角也咧开。
她闷在沧海殿中费心勾画扇坠花样的时候,正是二月将尽,赵国出兵攻打奉云关。
赵国举起尊王之旗,有夏天子亲赐征檄,是以出兵看似“名正言顺”。但是赵国与晋国旗鼓相当,唯恐此时有他国插手。姜国势弱,依附齐国,自然唯齐国马首是瞻;而齐国是否出手,则愈显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