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一, 暑气大盛,游秦岭时长居飞瀑旁多日,水雾弥漫, 烟笼小居。日照西斜时,天虹初显,彩光漫漫。伫立其间,通体舒畅。”
“隆冬之时,居于汤山温泉, 山庄外村户包围, 偶有村民相邀山野一叙,其间林中走兽、穹苍飞鸟、冰下潜鱼难逃一死, 烹之食之,味美且鲜, 吾等闲时趁兴,而今载兴而归。”
“汤山水微热, 但清澈, 谷中常年水雾朦胧, 遮盖远山,如同仙境。据一尘所言, 此地温泉的形成全系地壳内部的岩浆作用所形成,不甚明白, 有待考究,令,岩浆是何物?”
以上的字迹都是柔美娟秀的,崔幼怡认为这是一名女子所写, 等她又翻动一页后, 却见到了先生的笔记, 他用一贯儒雅清秀的笔触写下:“岩浆为地球内部的熔融岩石物质,以及某所言是真的。”
一来一回,一问一答,崔幼怡觉得有些有趣,也不知道和先生用笔对话的人是谁,对他们去过的地方更是心生向往。
“有幸于胡地一游,得见虬髯大汉文一尘,忍俊不禁…”
后面略微潦草地画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看来这就是经过易容的先生了,真是没想到,看得崔幼怡想笑,而且从画上根本看不出哪里和先生有半点相像的地方,邋里邋遢,穿着兽皮衣就算了,头上的羊毛帽还乱糟糟的。
书中又写着:“胡地文化粗犷,胡人日吃生食,夜饮烈酒,男女相处奔放不已,野外苟合不胜枚举,且淫.乱不堪。”
先生又在下面补充:“作风豪放,时常拉人载歌载舞,数十数百合围成圈,对着中心篝火唱出心中豪言,大粗大俗下不乏坦荡。”
下面又是许多人围成一圈的画面,可以看出来确实十分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正打算再翻看下一页,不知道哪里来的影子遮挡了视线,她不满地抬头看去正正好对上了先生那无波无澜的眼神,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这是哪里,她又在做什么。
回神后,“啪”的一声将书本盖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文修,拿起书本指着书名说:“先生这本游记是您作的吗?另一个人又是谁,我想认识他,还有还有,这本书能借我带回去看?”
文修先是将书本从她手上拿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说:“不能。”
崔幼怡一听,嘴巴撅得老高,脸上的神采都淡了,她委屈地看着先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借。
“先生…”
回应她的是文修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不应该看它,除了这本后面的书册随你挑选。”说完,文修就将书收起来,看也不看因为他太过严厉的口吻而几乎要掉金豆豆的人。
这是文修第一次拒绝崔幼怡,也是最不近人情的一次,这下可把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委屈坏了。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提着裙子就跑出去。
一阵风似的,将埋头做题的崔长明唤醒,他带着满脑子的数字略微迷茫地看向先生,过了好几秒问道:“先生,方才跑出去的可是阿稚?”
文修点头。
“她怎么走了?”
“生气了。”
“昂?为什么啊?谁惹阿稚生气了?”他非要将人找出来拉到阿稚那赔罪。
文修淡淡道:“我。”
“哈?”崔长明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小心地问,“为何啊?阿稚虽然有时任性了些,娇气了些,但还从未这样被气跑的。”
他要问清楚,要是先生错了,那他也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却不想,文修问他:“题做完了?政论背好了?亦或是还想要其他作业?”
崔长明:“…”没有,没有,不是。
他赶紧低下头,用一摞的书遮盖住自己,以期掩盖存在感,像是不甘心似的,又在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问道:“先生,学生可否请假,我怕阿稚独自一人跑出去会有危险。”
“云三看着,不会。”文修再次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学习。
崔长明缩了缩脖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先生,阿稚还是很乖的,你不要老惹她生气。”
娇娇软软的妹妹可不是用来惹生气的。
文修都懒得看他,一个人走到外面,问了下人后朝崔幼怡跑掉的方向走去。
他在静心湖找到人,远远的,崔幼怡背对着他往湖里扔石头,云三正尽心尽力地站在她身后。
踏着略重的脚步,云三见他来了,识趣地退下。
崔幼怡自然也听到了,侧身往后一瞥看到来人,又是重重的哼声,扔石头的声音更大了些。
湖中游鱼惊散,文修就看着气头上的人扔了一刻钟的石头,直到手酸才停下。
小姑娘叉着腰气呼呼的,想开口又不愿意开口,秉着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原则,就一直瞪着吹着湖风的人。
文修觉得是时候了,索性就不晾着她。
“那本书是一位…长辈同我游览山水后所作,所以我不借。”
也是因为怕这些熟悉的事情会影响到她,毕竟她从小就喜欢行商坐贾的事情已经拉响了他的警铃。
“那你同我好好说不行吗?”崔幼怡委屈道。
先生那一眼,既看得她心酸还令她难过,隐约间她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了,不被允许查看他的游记,还被他冷漠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