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还是他的皇宫,但一切又好像不太一样。入目是朝宮的大门,他看过很多次,但朝宮无主,他甚少进去。
李承景恍惚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又做那个梦了。
推门进去,殿中分明镂金铺翠,可繁丽的色彩却映不出一点热闹,偌大的朝宫里只有冷清。
往里走,高高的凤位上,他的皇后凤袍裹身,满头珠钗。叠掩的金饰银器掩住了她眉眼的淡雅,反裹上一种俗世的华丽。耀目,却冰冷。
凤位上的女子丰容盛鬋,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腹部:“你来了啊…”
“放过咱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又一次祈求她。
“可是李承景,当初我苦苦哀求于你,你也没有留下言氏和盛氏啊?我言祈已经一无所有,你李承景又凭什么有一个孩子呢?”
“祈儿…我求你……”
高殿上的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李承景,原来你真的觉得我下得了手……我告诉你李承景,我言祈不像你们皇室,我手上,不会染无辜者的血。”
来不及说话,下一瞬他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了,面前的凤位变成了紧闭的门,门后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产婆奔走慌乱的人影。
“陛下…陛下…哎哟!”李承景猛然睁开眼,将魏平吓了一跳:“陛下又做噩梦了?姜湛留下的安神香用完了,这个把月陛下总睡不好,等他从临安回来,陛下还是叫他多备些吧。”
许是沉梦方醒,李承景的嗓子有些沙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嗐,方寅时初刻,陛下再睡会儿吧。”
倒也的确不能这时辰就起来看折子,李承景点点头:“你退下吧。”
“老奴就在外殿守着,陛下安睡。”
“嗯。”
说是安睡,可到底也睡不着了。李承景趁着自己清醒,开始回想自己的梦,回想梦里的人。
梦中言祈是他的皇后。梦里她时常穿着华丽繁重的凤袍冲他笑,笑意却清冷。
她坐在朝宮高高的凤位上冷冰冰叫他的名字——她还怀着身孕。有时候她又和梦外一样,目光干净,像浅池中的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可是大多数时候,她看着他的样子总是怨恨责备的。梦里她杀了很多人。
奴才,妃嫔,皇子,太后。
她就是一柄杀戮的利器,披着北昭皇后的袍,做着毁灭皇室的剑。
可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皇后,回回梦见她他都不愿意醒来,好像骨血都眷恋她颇深。
而在梦里,他好像永远失去她了。
李承景的心口剧烈抽动了一下。宫室空荡,榻上孤身的帝王双目明朗,难得浅澈,浅到任何人只肖扫一眼他的眸子,就知道他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