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儿抱着花盆退下,言祈又唤了来福。他一直是不卑不亢,行事也稳妥,言祈临出门前吩咐了来福以后到前院侍奉,不必再值守宫门了。
等来福到跟前:“来福,辛苦你跑一趟太医院……罢了,去寿药房吧,请一位太医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请来把个脉。”
听这意思,把脉只是托词,来福便也没关切,领命去了。
日头下走了两遭,纵言祈习武惯了,经不住还是喉中发干,回了阁中咕噜喝了三杯清茶,这才觉得好些。
刚放下盏子,外头一阵请安声,言祈忙起身,人刚转出偏厅,就见李承景一个迈步进了屋。
他回修宁殿处理完政务,这会儿换了身绾色金丝挑线纹龙锦袍。素来天子钟爱黄金两色,即便是常服也多是明黄杏黄,可李承景却没有这种偏好。
言祈私心觉得李承景穿常服的时候更随和些,也叫人敢于亲近些。
“今日可真是热。”李承景在门口站定,湛然笑起来。也不知是衣裳还是日光的缘故,他的瞳仁亮晶晶,像嵌了星子似的。见言祈站着不动,李承景哑然:“朕渴了,阿祈能否赏盏茶喝?”
“陛下圣安。”言祈这才回过神,忙福了身子要引李承景到偏厅吃茶。
“你怎么总这么拘礼?”李承景高挑,步子也比言祈大些,不过三两步就到了言祈身侧,一面抱怨,一面探手去拉言祈的手。
“陛下……”言祈嗔怪一句:“我给陛下倒茶。”李承景这才松手。
圣驾到来,宫人们识趣,里头的两位主子不唤,她们便也都等在外头不进门,就连蒋应也只在大门外候着。
李承景想是真的渴了,如言祈一般也喝了两盏清茶,欲再饮,茶壶却见了底。
“我命人再沏一壶。”言祈作势要开口唤外头的宫人。
不等出声,李承景先插进话:“还生朕的气么?”
言祈无奈:“我真的没有生陛下的气。”
诚然冷不丁撞见李承景对别人温柔,一时间心中是有些失落,可她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是在后宫,更知道李承景是皇帝。
将自己那点儿女情愫压一压,冷了心肠,失落便也很快就过去了。
后宫这样的多情是非地,求一人真心苦的是自己,倒不如无欲无求。
不知是不是这份无欲无求写在了言祈脸上,李承景眼中陡然失了光彩,继而又生出凌厉:“你为何不生气?”活生生是在审问,好似她不生气才是大错一般。
“我…我为何要生气?”言祈虽是这般问,心中却知道李承景的意思,不觉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是啊,李承景是盼着后宫人人将一颗心拴在他身上,皆是真心待他,看重他在意他,可是他只想别人真心待他,那他自己呢?只怕一颗心掰碎了拿去,也不够三千佳丽分。
这点嘲讽到底没逃过李承景专注的目光,他又是恼又是无奈,到了只化作沉默,只等将心中那点苦涩一分分按下,他才重新抬起眼眸,目光恢复了帝王冷冽:“不生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