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音这下更能确定,这个王梅不是真的来认亲的了。
“你既然知道这些年我在孤儿院,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去看过我?”
“照你说的,亲子关系那么重要的话,我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你女儿死活吗?”
莱音说着,越说,声音越冷。
“我……我……”王梅开始词穷。
“何况,”莱音看向王梅身侧的郑乐乐,“你既然说万不得已送掉我,那为什么,这个弟弟却被你们养到这么大?”
莱音这一个问题,瞬间问到了本质。
王梅自顾自道:“那时候家里穷,最多也只能养得起一个孩子。你弟弟是男孩,以后可以干活养家赚钱,可是你……”
莱音听到她的回答,彻底笑了。
只不过,那个笑却很冷。
“原来,在你们眼里,养孩子就是为了养老,对吗?”
“孩子就是你们赚钱的工具,”莱音说着,看向郑乐乐,“你们以为儿子能赚钱,重男轻女,丢了女儿。”
“现在儿子病了,赚不了钱了,发现女儿混的好像还不错,所以回来认亲,要钱,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莱音说着,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了。
薄东乾看她情绪不对,立马叫人把王梅跟郑乐乐给赶了出去。
莱音用双手捂着眼睛,眼泪却止不住止不住地往外流。
失望。
彻底的失望。
她从来不知道,全天下有一种来自亲情的失望,如此刻苦,如此钻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音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尽管,她告诉自己,不要紧。
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父母,但他们并没有感情。
在她的世界,没有亲情。
可是当真正面对面被伤害到,人心非草木岂能无感?
此刻,王梅和那群记者说的话也在她心里回荡。
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什么百善孝为先!
“妈妈”哭得好伤心!?
我在孤儿院里的时候,怎么没人关心我的身体发肤是从谁那里来的?
我想孝顺谁的时候,有人在我面前让我孝顺吗?那时除了孤儿院的高墙还有什么?
莱音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心乱如麻,脑袋再次隐隐作痛。
终于,薄东乾看不下去了,
他十分理解她的感受。
因为,他曾经也同样受到过来自亲人的伤害。
男人的手,温暖而宽大,大手放在了莱音的手上。
莱音没有睁眼,默默流泪,也知道是薄东乾。
尽管她在克制,但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焦灼。
薄东乾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莱音扶着薄东乾的双手,缓慢而温和地把大手挪开了自己的额头——她委婉地表达想要自己待一会儿。
薄东乾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离开了客厅沙发区域。
很快,厨房里传出了烹饪菜肴的声响。
小半个小时后,房门再次被推开,薄东乾走了进来,把装满了菜碟的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
莱音依旧保持着男人离开房间时的姿势,一言不发,眉心有散不去的难过。
薄东乾拿起一个塑料勺,用筷子在几个菜碟里都夹了点菜,码在勺子里,又装上了点汤水。
稍稍放凉后,薄东乾把一勺子的料理递到了莱音嘴边。
忙活了一整天,她还没吃饭。
她只要一忙就不吃饭,这点他很清楚。这样长久下去,身体会撑不住。
莱音依旧没有食欲,没有动静。
“张嘴。”薄东乾在莱音耳边低沉道。
男人的声音让莱音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她微微张开了嘴巴。
“小心呛。”男人简洁道。
然后薄东乾把勺子里的料理食物送进了莱音嘴里。
“好吃吗?”男人问。
莱音其实没有太多心情吃东西,但是身体的本能还是知道,他做饭是好吃的。
更重要的是,他这份心意。
大晚上了,纡尊降贵地做了这么多吃的,
既帮她打发了记者,还为她操心了这么多事——
无论如何,她总还是要给他一些体谅。
于是,过了片刻,莱音又微微张开了嘴巴。
——还要喂一口。
薄东乾又发挥了自己隐藏的“建筑小能手”天赋,把美味的食材稳稳罗列在了勺子里,颇具美感。
当他再把勺子送到莱音嘴边时,莱音把薄东乾的手推到了他的嘴边。
你一口,我一口。
就这样眼泪慢慢不流了,变成两个人安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