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一直在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给陈屹答题解惑,她做事认真,没有三心二意的习惯,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淮尚未来得及完全迈出就又退回去的一小步,也没感受到他的目光。
好不容易大致解释完后,陈屹眉头都拧住了,有些难以置信,转过头去看江淮:“老江你昨天……”
他斟酌着言辞,因为他觉得如果当着半夏的面质疑还是有点不太礼貌,“你们没事吧?折腾了这么一晚,应该也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江淮本来是侧背对着他们站立,听见他这句话,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古怪地盯了他一眼。
陈屹在他这一眼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对劲,刚想笑着调侃,却看见江淮眼神一动,他又收了笑,瞟了半夏一眼,见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松了口气:“走吧,我车在那边。”
半夏点头,她还想问问江淮他怎么出来的事,就走快了一点,跟在他身后三四步的位置:“江科长,你刚刚怎么出来的呀?”
江淮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没多久就跟半夏走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他却好像浑然未觉,随意地回话,语气一如既往:“怎么?我出来你很失望?”
话一说出来,他就意识到不对,她能问出这话应该还是关心他的,他心底里也滋生出些许欢喜,可是一开口,就又变成了硬邦邦的话语,他好像已经形成了生理习惯,对着她,就讲不出什么好话。
江淮暗自瞥了半夏一眼,好在小姑娘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心胸宽广,没有在意,反倒是认真解释:“不是的,你出来我开心得很的。”
江淮脚步微顿,垂眸看着她:“真的?”
“真的。”半夏有什么说什么,非常诚实,“我本来还在想,你要是没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得回去把你救出来。救不出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江淮站定,虽然被救这种说法有些没面子,但他还是对这些话动容:“为什么?”
“嗯……”半夏思考了一下,“责任心吧,你既然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们就要一起回去。而且……”
她有些愧疚,“凝烟来救我走的时候,我忘了你还在里面,就直接出来了,如果你因此出了什么事,我就是罪魁祸首。”
“……”
江淮这次什么都不再问了,转身就继续往前走。
她居然把他忘了?
他在她心里是多没分量?
半夏猜不出江淮的情绪,他实在是太情绪内敛又喜怒无常,她只好继续跟着,再想办法解释清楚,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不对,他就算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边走边摸着耳垂,那上面有一个小孔,银针粗细,她看很多人都在耳朵上挂好看的吊饰,应该就是挂在这个孔上。
但又似乎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孔,比如江淮就没有,不仅没有孔,他的耳垂还没什么肉,薄薄的,是个福薄的人,但凝烟说他命硬得很,冥府都不收,可见长寿,那也是好的,只要活着,就什么事都有希望。
“对不起,江科长。”她发自内心地道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失过忆,现在也还什么都没想起,可能是脑袋出过什么问题,有影响,所以记性也一直不好,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我只是一下没记住。”
听她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脑袋出过问题,江淮好气又好笑,但他善于掩藏情绪,笑意也只是在眼底露了一点点,倒是对她失忆的事有些意外,他抬起眼去看陈屹,看对方的反应,显然是比他先知道。
他们的关系好,他早就知道,也一直知道。
陈屹恰巧走到半夏身边:“抱歉半夏,你家人的事,我暂时还没查到消息。”怕女生失望,他又飞快补充,“不过你别灰心,国家这么大,还有很多没查到的地方,国内查完了还有国外,说不定你家人只是隔得远了,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说出来的是,半夏这个人的底细就很干净,好像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人,没有过去,和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牵连,她本身却又真实存在,就连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找不到一丝破绽。
所以说这话时,他一直观察着半夏的反应,但小姑娘没有任何异常,还有点想宽慰他的意思,抬起头来,微笑道:“没事的,我不着急,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随缘吧,该见的人时候到了自然会见的。”
半夏其实是真的对找家人的事没有什么想法了,经历这些事,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份可能也有些问题,找家人不如找凝烟,说不定她知道得更多和自己更亲。
虽然当时和女鬼说,凝烟是为了有地方讨债才记挂她的性命,但现在她很清楚,凝烟和她绝不是普通的救命恩人和被救人的关系,她眼神里那些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忘了就说明该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眼下的才是真的。”
江淮很少说这样宽慰人的鸡汤,因为他一直觉得鸡汤很没用还害人,所以也并不擅长,陡然说一句自己更是觉得别扭,没想到说完后,空气突然安静,两道目光同时望过来,他不由得神色一僵,生硬开口,“干什么?”
陈屹由衷感慨了一句:“不干什么,就是觉得,咱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江科长偶尔炖个鸡汤还挺香的。你这要是往咱警局门口去,又得迷倒多少良家少女?”
江淮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看了眼半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你要说什么?”
“我赞同陈队长的话。”半夏很快又补充,“但江科长你有句话说得不对,忘了的不一定就是该忘的,比如你,我就不该把你忘在幻境里。不过后来我又想起来了,那说明还是不该忘记。”
江淮和她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气,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种无奈。
她这个人,总是用最真诚的态度和最无心的语言,扎最深的心,让你连反驳都无法反驳,也不好责怪,只能生生受着。
他们谈话之间已经走到了陈屹的车子边,陈屹开了车锁,半夏正准备坐副驾驶,好给江淮让出后座的独立空间,才刚刚走过去,一只手就先一步从身后伸了过来,搭在车门把上。
半夏看了一眼车窗,倒映出来的虚影里,江淮站立在她身后,上身略微向前俯着,修长手臂环绕过来,两个人距离隔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已经淡得快要消失的味道,一下就让她想起在幻境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从身后伸手过来,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别看。
现在也是一样,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很近,很真切,但是话不太好听——
“你去后面坐。”
又命令她。
作者有话要说:江淮:看来我还有存在感,各位都猜到了。
你们感受到狗男人后悔的征兆了吗
但是江山易改狗性难移啊。
他如果氪金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一下温柔一点,但江老古板估计不懂这一套。
顺便,大家的评论我都看见啦,没有回是因为最近考试周很忙然后也怕自己的回复没意思冷场哈哈哈,但我心底里还是超爱你们的,特别要感谢大家的关心嘻嘻,此处请自行脑补一只桔子从小橙皮里biubiu冒出两只爪子来给你们比一个圆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