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里，忘了吧，什么都别追，什么都别管，把罪孽都忘了吧，别再自己折磨自己了，咱们两个人安安心心、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就好了啊。”沈玉婧拉着他的手，眼神中流露出的惶恐不安，没有任何虚假掩饰。
她如此卑微，像坠落在尘埃里的一朵花，一副很害怕很害怕失去他的样子。
沈玉婧忽然哭了。
她是害怕到流泪。
她真的有想过万一赵千里回不来或者说有天被仇人杀死，那她该怎么办，抱着他的尸体自怜自哀？还是嚎啕大哭？
刚刚沈玉婧望向辽阔无边的河面，控制不住的想着这个问题。
“你怎么了？”赵千里一头雾水地看着沈玉婧，不断地用衣袖擦着她的眼泪：“不哭不哭……”
他轻抚着她的背：“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回答他的只有持续不断地呜咽声。
为什么哭？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赵千里一脸懵逼。
快要抓狂的时候，终于有声音响起。
沈玉婧抬起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却是无比坚定的语气：“我们结婚吧。”
像是要变成一条绳索，以身躯为线，灵魂为锁，缠绕在赵千里肩头。
沈玉婧把脸贴到赵千里的胸膛，双手环抱着他，赵千里带着温度的心跳。
“砰砰砰……”像炸裂开的火苗一样急促地燃烧在沈玉婧左耳。
左耳发烫延伸至整个脸颊。
赵千里的喉结上下翻涌，心脏咯噔漏了一拍，耳朵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飞虫在嗡嗡地振翅。
那种混合起来的微妙声音在空气里放肆叫嚣。
“结……结婚？”赵千里紧握着沈玉婧的手，两手间的脉络满是汗水，黏糊糊的，被风一吹变得冰凉，“什么时候？”
沈玉婧手上分泌的汗液好像更多一些，她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就明天，只是个仪式而已了，不用买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用邀请别人，就我们俩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寒风忽然变了方向，把沈玉婧的头发七零落地吹向赵千里，长长的黑发包裹着赵千里，像要融合在一起。
“噗噗，你头发好长，都跑我嘴里了。”赵千里手忙脚乱的一阵扑腾。
“行不行？”沈玉婧低着头，肩膀轻微撞了下赵千里的胳膊。
“什么？”赵千里眼神闪烁，迷迷糊糊的语气。
“我问你明天结婚行不行？”沈玉婧掐腰说道，鼓鼓的小脸像天边粉红色的云彩。
“沈玉婧，太早了太早了。现在什么都不稳定，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连一个正当的活还没捞着呢。”赵千里挠挠头，讪笑着，不敢直视眼前的那双亮晶晶眼眸。
“行不行？”沈玉婧又问了一次，听不出语气。
“我……”赵千里顿了一下，“呃……我……”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阴影中，沈玉婧慢慢地把手臂从赵千里怀里抽出来，她用力弯下嘴角，手臂停留在眼眶下方，紧接着那里就掉下几滴眼泪，衣袖一抿，淡化成一抹看不见的泪渍，她偷瞄了一下赵千里，他的表情异常纠结，明明想要伸出手却又在靠近时回缩。
沈玉婧是个敏感的人，她从小的生活圈子就很小，每天就是读些女戒、内训，无聊时会让沈渊凌捎带些违禁读物，也只敢藏起来偷偷看，每天练得也都是女红刺绣、画画烹饪之类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她与大多数女生没什么不同，总是多愁善感胡思乱想，她看着犹豫不绝的赵千里，心里一直坚持的信念微微动摇了，就好像一切忽然都变成假的了，私奔是假的，被通缉是假的，来南方也是假的，她也还是那个不韵世事的单纯大小姐。
沈玉婧不敢多想，只觉得胸口压抑得快要死掉。
赵千里好像感受到了沈玉婧的情绪，他僵硬的站在那里，张开口，却又慢慢闭合，话语仿佛一块凝固的坚冰，融化不开唇齿的厚度。
悠缓的河流、灰蒙蒙的云，路过的人，像稀释了大半颜色的模糊背景，在两人的身侧定格。
不知道多长时间。
赵千里凝望着她，特别仔细地看着她，他看到沈玉婧湿润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里广阔的只有自己，就像在与世隔绝的山林中，只有山林本身和在那之上的小小身影。
这种感觉，就像婴孩脐带和母体胎盘的关系。
就像太极中两个相互交融的圆点。
一种超越平凡事物的爱情。
“好，明天。”赵千里握住沈玉婧的手腕，放在自己脸颊上，又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擦拭她的眼角，他咧开嘴笑着说：“不许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