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如头疼开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错事。可一眼瞧见周蕙,又觉得,替天行道也不过如此。说到底,还是为章凡好。两个人,始终是不合适。不管从哪个层面讲。
深爱又如何?安六如一哂。对周蕙说道,要我说你也别太介怀。有这功夫操心倒不如抓紧多介绍几个好孩子给小凡认识认识。只要她多接触多交往,你还怕她走不出来?
周蕙叹气,我哪里不知道这道理?
安六如拍了拍她的手,说,慢慢来,不急。
周蕙说,我是真怕了。你不晓得,你跟我说他回来了的时候我心里是多害怕。真的,我真怕我们凡凡被他哄走。再晚一点儿,就不好说了。
他们是在路口截住季默的。离天桥不远。实际上章凡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瞧见。但章凡那时正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往另一面眺望。待她转身望向路口这边时,季默已经被来人连拉带拽地带到她瞧不见的地儿。
季默知道,他们这下是真的完了。他离开的这段日子,他们把章凡所有可能的联系方式都给掐断了。他没有了她的手机号码,没有了电邮,没有了任何一种联系方式。他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他这样不告而别,她有没有怨恨过呢?也许吧?他拿不准。真的拿不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在章凡心里自己是怎样一个存在。
章凡说过你很好的话。就这样。可很多时候她也对他说过你这人真讨厌的话。是,他确实是挺让人讨厌的家伙。打出生起,他就没打算讨谁开心过。父母亲人,或是同伴友人,甚或是情人炮友,无一例外地,他都不准备一一奉陪。向来怎么想怎么来。干嘛呀,自己还高兴不起来呢。
可有天。这个小孩,干巴瘦的一个小孩,在大日头底下张口就咬了他一口。他倒屁颠屁颠地高兴起来了。哟,这谁呀。瞧着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倔头倔脑的。动不动就给点着炸了。小脾气说爆就爆。嘿,这不就是个小坏蛋么。跟他一个德性。开始还藏着掖着假装好孩子,可一点儿不经逗。没几天功夫就现原形。脏话,坏心眼,别扭地一点一点往外掏。他越发地开心了。许久没这么好玩过了。像是收了个关门弟子,又像是找到了个搭档,又或者说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他领着她不走正道。怎么邪性怎么来。
也没外人说的那么夸张荒唐。到底还是季家人。知道分寸。骨子里的底线摆在那儿。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都清楚。那还是个孩子。即便满了二十岁,在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怎么心疼都不为过。再说,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心疼。只知道,见不得这孩子不高兴。她不高兴就等于自己不高兴。
他哄啊。变着法儿的哄。三十六计都不够使了。瞧着她一脸灿烂了,他又憋不住要使坏,非弄得她骨子里地劣根发作起来。飙脏话,他会的她都会了,还自行开发了一些。摔东西,手里捞着什么就砸过来。完了,他有回真给砸着了,脸上多出一块淤青。他称心如意地看到她脸刷地发白,跑上前来,凑到鼻子底下急切地问,疼吗?我给你吹吹。她的手揉着他的脸,间或吹两下。他假装嫌弃地往后躲,说她吹了他一脸口水。她便真的啐他,说口水促进血液循环。嘻嘻哈哈地下重手,简直不是揉,简直是掐他。
他笑着推开她,问她还恼他不。因为什么事儿两人翻脸鬼还记得起来。反正一天下来,不是他恼她就是她恼他。为的都是些屁大的事情。她说下次换你砸我回来好了。他哈哈笑,照着她脸上来了一巴掌。说,两清了。又好了。晚上两个人在外边吃饭,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便利店,门口摆着一个小的扭蛋机。塞一块钱,扭一扭,从出口处落下一个塑料蛋。里头装着稀奇古怪的便宜货。章凡兴致好好地塞进一块钱的硬币,从扭蛋里得到一串紫色的手链。
那种地摊货。看上去还挺闪闪亮。是十岁以下小女孩心目中的奢侈品范儿。章凡笑个不停。说看到一个小孩扭到过一个特别帅气的指南针。怎么会掉个手链呢。手气欠佳。就怂恿季默也去扭一个。季默依言也塞了一个一块钱进去,结果掉下来的扭蛋里,还是一串紫色手链。
章凡瞧着那手链乐不可言。非要他套起来不可。真配你。这么骚包的颜色。后来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