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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零志与贵奈(1 / 2)

很快的,我和贵奈在当天晚上就展开了埋伏——不,还是埋伏游戏这说法比较正确。

总而言之,据贵奈所说,尸体全部是在村子的偏远地区发现的。

相当合理。

如果我是犯人,我也会选择没有人烟的地方杀人。

「昨天吸葛桥下的河川有三个人被杀了。至今为止还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发生两次事件。所以,谭钧元先生你去这里……」贵奈张开村子的地图,将希望我去埋伏的地点指给我看。「希望你去这个栀子湖附近埋伏。」

我随意地附和了一下,我才不打算去监视这种湖。

「然后,我就去这里……」他指着栀子湖往南不远的一个山丘「在荆山陵埋伏。」

「既然叫陵,那是不是埋着什么伟人?」

「埋着开创了这个狼哭之里的人们。」

「这样啊。」

「天一亮,埋伏就结束了。」

「你是大将,随你喜欢吧。」

「光是这个月,就已经发现了六次木乃伊尸体了。按照计算,每个两至三天就会有人被杀。因此……」

「运气好的话就能抓住犯人。」

「就是这么回事。」

「告诉我一件事。」我说道。「这个村子应该有警务和守备队,为什么不交给他们办?」

「谭钧元先生觉得犯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

「认真回答我啊。」

「真是的。」我仰头叹气。「我昨天看见的尸体被抽光了查克拉,所以犯人应该是忍者。」

「我也这么认为。」贵奈说。「守备队只会使用大筒小筒来射杀坏人而已。如果是普通的人,倒还对付得了。可是我们想要抓住的犯人,恐怕是不吃这一套的吧。」

「守备队的人不足以胜任……的意思吗?」

「嗯。」

「那样的话,你也无法胜任吧?」

「别以为我是小孩就小看我。」贵奈坏笑着,砰的一下,拍了拍自己胸口。「我也是有我自己特制的催幻剂的。比起哥哥的虎打狼也绝不逊色。就叫做贵奈特制Special,不管是什么忍者都不在话下。而且我还懂一些忍术呢。」

「你有好好告诉零志这件事吗?」

「怎么可能告诉他。」贵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当然要对哥哥保密啦。」

「我猜就是。」

「我现在要回家了。等哥哥睡着了再偷偷溜出来。」

「然后再在零志起床之前偷偷溜回去吗?」

「早饭我会给你做饭团带过来的。」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目送意气风发的贵奈朝家里跑去,我回到拜殿小睡了一会儿。竟然会陪这种小鬼玩游戏,我一定是哪儿不对劲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变成了笑凌风,贵奈变成了我。我是哥哥,而贵奈是弟弟。贵奈说了什么任性的话,于是我戳了他的额头。

十分久违地,我睡了个好觉。看来贵奈并没有说谎——不过我指的并不是杀人事件。

埋伏的头一天,贵奈还没抵达目的地就打了两场架。

第一次是个醉汉,他对贵奈说:「虎吞家的小鬼头,你把狼咽藏到哪儿去了,又想要袭击村子吗」贵奈怒上心头,扑上去殴打对方,结果反而被大揍了一番。

第二次则是流氓,他们对贵奈说:「虎吞家的小鬼头,你们不是偷偷摸摸地卖催幻剂赚钱吗?也分点钱给我们吧。」贵奈怒上心头,扑上去殴打对方,结果被揍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虽然贵奈被揍得遍体鳞伤,可是还是与将军庶虫一起,为开创村子的伟人们守了一晚上的墓。

第二天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第三天也同样。

没有抓到犯人,反倒是贵奈总被村里的人抓住,他们侮辱贵奈的家世、推耸贵奈的身体,甚至连狗都朝他吠叫。

面对挑衅,贵奈每次都表现得十分勇敢,只是仍无法避免每次都多出一些新伤来。

我站在树梢上、屋顶上、墓石的阴影间,清清楚楚地看着贵奈是被人揍得浑身是伤。

第四天,事态终于有了变化。

贵奈如往常一般,在村中到处挨打,走路摇摇晃晃。

然后,他刚抵达目的地,就碰到了服用了催幻剂正欲生欲死的男人们,正好被找茬。

「这家伙不是虎吞天魔的儿子吗?」

「喂,小鬼。都怪你老爸鲁莽出手,搞得这国家变成中立国了。拜他所赐,我们忍者全都失业了。你要怎么赔偿我们啊?啊?」

贵奈好像冲他们怒吼了些什么,可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将军庶虫们忽明忽暗地乱舞着。

「我们前几天啊,刚把你老哥教训了一顿。因为他竟然悠哉悠哉地在那儿采采药啊。」

「你老哥哭着求我们住手哦。还说他什么都愿意做呢!哈哈哈哈!」

通过这三天的观察,我已经明白了贵奈是个一旦被找茬就一定会反击回去的孩子。

即使对手是忍者,这点也不会改变。

男人们殴打着贵奈,踢踏着贵奈,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撞向墓石。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欺负弱者时找到了快感,其中一人还拔出了苦无来。

「反正这个村子已经混不下去了,不如杀了这小鬼去做逃忍吧!」

贵奈怒目瞪着对方,眼里带着「我才不怕你们呢」的表情。可是我却不一样。我知道被苦无刺中有多痛,也知道渴求鲜血的垃圾忍者有多残忍。

「再继续动手的话……」看着从墓石阴影中走出来的我,男人们停下了动作。

「就杀了你们。」

「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啊!连你也一起干掉哦!喂!」

「佐、谭钧元先生……?」满脸是血的贵奈吓得直眨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的,你这个吊车尾……你那不是打架,只是自杀行为而已。尽做些乱来的事。」

贵奈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在那之前,一柄苦无瞄准我的脸飞了过来。

「!」

我稍稍偏过头,抓住那枚苦无,扔回给它的主人。

嗖!

扔回在它主人的,大腿上。

「呀啊啊啊啊啊!」一人倒下了。「腿……我的腿……」

「混、混蛋……你也是忍者吗?」

「这里没有掘墓人吗?」我正视着剩下的两人。「那么,你们现在就去给自己挖坟吧。」

「你说什么!?这混蛋……竟然虚张作势……」

「那就由我给你们挖吧。」一说完,我的手上就迸发出闪光。「千鸟!」

嗙!

爆音妨碍了死者的沉眠,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小刚好的洞。

「谁想第一个进去?」

「啊啊啊啊啊……」男人们吓得腿都软了。「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不准对这个小鬼出手。」我瞪视着那些人。「听懂了没有?」

看着男人们抱起腿上扎着苦无的同伴仓皇而逃,我转身背起了失去意识的贵奈。

就这样背着他,将他带回连翘堂。

似乎插手了多余的事……我心中这样想道。就好像明明无意饲养,却随便给弃犬喂食一般的感觉。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已经开始觉得这弃犬是自己的东西了。

回家的路上,贵奈似乎醒过来了,可他没有从我背上下来,我也觉得这样就好。

四面传来秋虫的鸣叫。

散发萤绿微光的虫子们,一路追随着我们,不肯离去。

不出所料,贵奈被零志狠狠的训了一顿。

「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弄出这么多伤来……所以你最近才在家都不肯脱下面具吗!」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贵奈不甘示弱,以不输零志的气势怒吼着。「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被村里那些人嘲笑下去吗,就一直过这种日子吗!我想让村里那些人好瞧啊!」

「幸好谭钧元先生也在场……不然你很可能就被杀掉了啊!」

「不要把我和哥哥相提并论!我才不怕死呢!」

零志一拳揍在贵奈脸上。

贵奈摔倒在地,却依然怒目瞪着零志。「刚才那些家伙这样跟我说过,‘我们教训了你哥哥一顿’,‘因为他竟然悠哉悠哉地在那儿采采药啊’,‘你老哥哭着求我们住手,还说他什么都愿意做呢’!」

「住口……」

「哥哥是个胆小鬼!」贵奈没有住口。「你根本不懂我……而且是不是……也不打算懂我?」

「我和父亲约好了。」零志表情十分痛苦,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你。」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世上有些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

「忍耐、忍耐……哥哥你总是这么说!我打出生起一直忍耐到现在……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为止?不停忍耐、不断忍耐……这样我们就能过得好一点了吗?」

零志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虽然哥哥你刚才说和父亲约好了……不过,我其实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其实一直觉得父亲有错吧?你采药草时有时会自言自语说漏嘴哦。」

「……!」

「你以为没人听见吗?」贵奈用鼻子发出嘲笑。「‘父亲,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都怪你,我和贵奈过得这么惨’。」

「住口……」

「‘父亲,我真恨你。’」

「住口!」

「你根本就是害怕战斗而已吧?」

「你……你懂什么!」

「我们在这村子里,就跟草屑一样……不管再怎么哭诉、再怎么祈求,也不会任何好转……这点事我还是懂的啊!」

「贵奈!」看着弟弟飞奔出家门,零志冲着他的背影大叫着。「你要去哪儿!?」

贵奈离去之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贵奈的怒火,仍如亡灵一般盘旋在家里,迟迟不肯消散。

零志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望着虚空发呆。

庭院传来铃虫的鸣叫,合奏着一曲清凉的歌谣。

今夜,将军庶虫依然闪烁着萤绿微光四处寻爱。穿过草影、穿过树林、在院内徘徊彷徨。

「谢谢你,谭钧元先生……」零志对我低下头,他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憔悴。「贵奈那家伙似乎向你提出了乱来的要求……」

「不必道谢。我只是被他雇用了。」

「雇用?」

「用干木鱼的饭团。」

我这么一说,零志的表情也稍微柔和了些。

那之后,他泡了一杯极其苦涩的药草茶给我。

我和零志无言地汲取着茶汁,安静了好一阵子。

「贵奈……不,我们俩在村子里被当作碍事的人。所以贵奈才想解决事件,好让大家认可他……」

我默默地喝着茶。

「我会好好跟贵乃说清楚,叫他懂事。所以,谭钧元先生,这件事你……」

「不用担心。」

「………」

「我打从一开始就对这种事件毫无兴趣。不过是陪小鬼玩玩侦探游戏打发时间而已。」

零志点了点头。

「虽然这事不该由我这个外人多嘴……」我这样说着,旋即道出后文。「你没想过舍弃这个村子吗?」

「我已经这样想过好多次了。」

「………」

「然而……」零志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这是个富饶的村子。对药师来说正是理想之地。而且……」

零志静静地凝视着杯中茶水。仿佛茶水上面写着他想要的答案一般。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抬起了眼。

「你觉得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更好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忍村之间互相斗争、忍者之间互相残杀、还有如晓那样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集团嚣张跋扈,每个人都一边叫嚷着和平,一边伤害着其他的人——我实在无法断言,这种世界比这个村子更好。

「抱歉。」我只能这样说。「我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乱说了些不负责任的话。」

「不。」零志摇了摇头。「看见那样的贵奈,就连我也忍不住这么想啊。」

腾腾热气袅袅摇曳着从茶壶中升起。

秋夜寂静安宁,总让人感觉似乎不必担心任何事。至少,没有任何事需要我去担心。

「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零志先说出了前提,然后才静静地开口。「我觉得忍界很快就要迎来终点了。」

风从门外吹进来,抚过了地板上的花瓶,插花轻轻摇曳。

「忍术会被新技术取代,世界迟早会变成我们想都不曾想过的模样。」

「就像青火粉取代忍者一样?」

「是的。」零志抿了口茶润喉。「本来,青火粉是在炼成不老不死、能治百病的仙药时,偶然作成的东西。村里的熊胆一族在里面加入了火石、硫磺、木炭等东西,增幅了爆炸威力。」

「原本打算做不老不死的药,可是却做出了杀人道具吗……真是讽刺。」

「忍术修行太过严苛,不是普通人能忍的。」零志继续说道。「有很多人在中途丢了性命。因此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忍者。即使成为了忍者,出任务时仍然随时可能丧命。……反反复复地经历生死险境,忍者会从中习得他人无法模仿的技巧,忍者就是这样提升自己力量的。」

「的确如此。」

「然而,问题正出在这里。」

「十年前,村里的舆论因要不要提出中立宣言这件事而分成了两大派。那时候刚巧和雨隐村产生了一些摩擦。雨隐村看准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雨隐村吗……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那村子里好像很多人擅长幻术。」

「三狼之中的前二狼……也就是,狼起之里和狼食之里很快就落入了雨忍们的掌心。雨隐村的忍者也来到了这个村里。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村里没有拿的出手的忍者。论起忍者的水平来,连狼起之里和狼食之里都不如。可是我们却战胜了雨忍们。你觉得是为什么?」

「青火粉……吗?」

「正是如此。」零志点了点头。「熊胆一族为了在实战中使用青火粉,开发了大筒、小筒、空玉、地玉。使用方法很简单,只用吹口气、或者埋在地上就行。不必像忍术那样耗费多年时间进行修行。就连小孩子都能用。」

「所以说……」我听懂他的意思了。「忍术只要忍者一死,就没有人能使用了。可是青火粉却人人都能使用……的意思吗?」

「以个人能力来说,我们完全无力反抗雨隐村的忍者。然而,战争是团体战。获胜的是团体战斗力更强的一方。耗费长久年月习得的忍术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即是指无法替代。那么只要这名忍者一死,团体的战斗力就会大幅下降。反观我们这一方,即使死了一两个人,对团体的战斗力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因此你们才能战胜雨隐村吗……所以你刚才才说忍界快到终点了?」

「是的。」

「可是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并不希望忍界结束呢。为什么?忍界一结束,这些腥风血雨的事情不是也会随着消失吗?」

「………」零志稍稍思考了一下,才挤出声音来。「腥风血雨……不会消失。」

「怎么回事?」

「我们战胜了雨隐村,将许多忍者变成了俘虏。」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似是想起了过去,他连眼睛都忘记眨了。「熊胆一族把俘虏们……赶到了地玉原。」

「地玉原?」

「地玉要埋在地上进行使用。把事先掺了一点水的青火粉装在球里面,一旦受到压力就会发生爆炸。压力的大小可以自行调整,所以按照设置,体重较轻的小孩就算误踩上去也不会爆炸。听说威力是起爆符的好几倍。为了迎对雨隐村的进攻,村子附近埋了很多这种地玉……熊胆一族让俘虏在地玉原上行走。地玉原周围则站满了手持大筒小筒的人们,绕成一圈守着。当时我虽然才七岁……可是那个光景就好像映在了眼底一般无法忘记。想要逃跑的俘虏都被大筒小筒射杀了。其他的俘虏则一个接一个的踩中地玉,身体都被炸成了碎屑。砰!」他闭上了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地玉每爆炸一次,四周就会响起欢呼!」

「零志……」

「战争结束后,大家都很兴奋。大家都笑着……血……被风吹到我的脸上……大家都在笑!」

「零志……冷静点,零志。」

「父亲没有做错……」零志喘着粗气继续说。「谁看到了那种场景、都会……都会……大家都在笑。为什么要笑?别人死去的模样就这么好笑吗?」

「已经够了!」我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已经明白了……冷静下来,零志。」

零志睁开了眼,一瞬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他呆滞地张着嘴,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不停地眨着眼睛。

「你没事吧?」

「对、对不起……」他理了理散落的长发,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我竟然……真的、很对不起……」

「别在意。」我对他说道。「临近崩溃的人,不止是你而已。」

「………」

我很想在此将笑凌风的事情全数抖出来。

如果能这样做的话,该是何等的救赎啊。

心灵又将是怎样的轻松?

我希望有谁能对我说——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希望有人能告诉我——你并没有错。

然而,我又怎么可能这样做。

仿佛舌头被咒印封住了一般,千言万语全部凝固在了嘴中。我醒悟了。归根结底,我这人就是充满错误,不论走到哪儿,都无法逃出孤独。

但这并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听了零志的话,我的心中开始萌生一种觉悟——一种犯下更多错误的觉悟。

如果真如零志所说,忍界即将迎来终点的话,我……我希望能以我的手,亲手替它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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