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任她们摆布着,只觉得神思昏昏。即便她还能在地图上,看见已推进至常壑一百来里外的突厥大军,起码她此刻已处在金城石室之内,而非无险可守的戈壁滩上了。仿若下意识知道了自己终是又得安常处顺,绷紧了多日的身心便不管不顾地松了下来,疲乏同劳累如决堤之水瞬间没过,连睁一睁眼都觉得仿若拔丁抽楔,力不能及。
梅九又轻轻地唤她:“姑娘,要起来换一桶水,擦过便能去休息了。”
桃五瞧着唤不起她家姑娘来,便道:“姑娘若是睡了便罢了,屋子里暖,我们打了干净水替她再擦一擦就是。”
两个人合计了便又使唤了小丫鬟去提水,一道将秦云从浴桶中架了起来。秦云迷迷糊糊也顺着使了些劲儿,三个人踉跄到床榻上,她的神思便彻底散了去。
梅九同桃五替她擦了身子,又抹上了香脂,再套上了细绸的亵衣同里衣。梅九瞧着她昏沉得不像,连这么折腾都不曾睁过眼,便留了个心思在床踏上守夜,果然到了后半夜里就摸着姑娘就发起热来。
乔晋安方才熄灯睡下没多久,便听见门上的动静。宣广同人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乔晋安听着那是个丫鬟的声音,已经坐了起身子来,才撩开床帷便见着宣广转过屏风来,急急地道:“梅九姐姐方才来说,表姑娘烧起来了。”
乔晋安想了一瞬道:“你去隔壁府里寻了宣广,让他去请大夫。”又朝着外屋道,“梅九还在?来扶我去你姑娘那里看看。”
屋里的桃五听见门口的小丫鬟喊了一声表少爷,立刻便将床帷落了层薄纱下来掖好了,方才转到外间去行了一礼:“表少爷。”
乔晋安道:“起来吧,我让宣广去请大夫了,不时便到。我先看看表妹怎样了。”
梅九扶着他走进里屋去,瞥见那落下的床帷微微顿了顿脚步,见乔晋安看来便勾着头轻声道:“姑娘不喜以病容示人,上次在家里病了,连二爷都不让见。”
乔晋安倒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连心中急郁都散去了两分,放开梅九径自走到床前,撩起左半爿纱帷挂上喜鹊回头的铜钩,往床里看去。
秦云烧得两颊嫣红,头发似是刚洗过,散满了软枕,且还带了些湿意。她睡得倒还安稳,或只是昏沉,但瞧着并不凶险。
乔晋安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整个人却都一晃。他顿了顿,扶着床头慢慢在床沿坐下,这才拢了袖子去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有些烫手,但也还不至灼人。
他转头对梅九道:“你垫起她的手来,让我探一探脉。”
梅九依言上前将她家姑娘盖在被子里的手拉出来,将那脉枕一垫,微微拉下块袖子随即便用丝帕覆上。
乔晋安探了几息后心神稍定了定,才收回手来,便见着桃五在一旁灼灼看他,只得道:“像只是耗神过度,无甚大碍。再看大夫怎么说罢。”
桃五方才松了口气,便听得院子里的小丫鬟通报道:“大夫来了!”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宣管事同赵公子领大夫来了!”
乔晋安闻言才起身,梅九扶着他走了几步转过屏风去。才刚刚在外屋的榻上坐下,便见一人掀起门帘,大步跨了进来。衣摆带风,若惊鸿戏海,正是赵翰飞。
乔晋安看了看他,笑道:“表妹有恙,惊动翰飞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