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马上就要唱周邦彦为她写的词作,童源彻底沦落为需要别人给台阶的笑料。
许是感受到了童源的情绪,冬雪压低声音说:
“四郎身体不便,不好久坐,要不奴婢先送您回去?”
虽然说得委婉,但仍旧掩饰不住她内心的鄙夷。
在她看来,童源就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她与李师师一样,仰慕甚至崇拜有才华的男人,最恨的也是那些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冒用或者抄袭别人的贱人。
童源此时在她的眼中,就是花钱买词的贱人一枚。
童源能感受到她的鄙夷,玩心顿起,也压低声音,几乎咬着她的耳朵回答说:
“实不相瞒,我已经只剩下三天的命了,今天来凡楼,只是想在死前尝一尝女人的滋味。”
“说实话,这个李师师我也没能见面,不知道漂不漂亮,冬雪娘子我却是见过的,虽然身材有些平板,但架不住脸蛋太漂亮……”
“如果冬雪娘子愿意陪我,我现在马上出去也是可以的。”
冬雪整个人都惊愕了片刻,而后柳眉倒竖,娇叱道:“你无耻!”
需知凡楼这等规格的青楼,姑娘们都是歌伎,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即便要付出身子,也必须是两情相悦。
很显然,童源将凡楼当成了街巷里的窑子,这狠狠地冒犯到了冬雪的自尊。
童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甚至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其他席位上的贵客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忍不住骂道:
“下作!粗鄙!俗不可耐!”
只是此时,主位上那贵人却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众人的骂声不得不戛然而止。
“这小子倒是直白有趣,留下也无妨,权当一乐,师师,唱词吧。”
贵人一句话,李师师便点头答应。
右边那位未知身份的女子开始抚琴,李师师打着牙板,便唱了出来。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这首《玉兰儿》正是周邦彦初见李师师之时所作,写的就是李师师在他心中的印象。
初见李师师,周邦彦便惊为天人,相见恨晚,为之倾心。
如今他已经成了填词大师,他的词句绮丽绝伦,京城歌伎无不以唱他的新词为荣。
北面席位窸窸窣窣传来了擦鼻子的响动,想来周邦彦触景生情,回想往事,已经被李师师的唱词给感动得落泪了。
“若还虚度,生世不足,好啊!写得好!虽是旧作,但美成彼时已是初露峥嵘,能取得今时今日的文坛成就,也就顺理成章了。”
南面的老头子忍不住夸了几句,周邦彦也呵呵“谦逊”,两人又来了一波商业互吹,直到主位贵人发话,他们才闭了嘴。
“童四郎?这词如何?可比你的瑞鹧鸪要好?”
童源呵呵一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各花入各眼,几年过去,斗转星移,早已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再听到的时候,已非当年人,徒剩自我感动罢了。”
童源这番话就像一把刀,戳在了周邦彦的心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