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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起床,张振安蒙蒙愣愣的,还有些分不清子卯寅丑,歪歪扭扭的,来到锅屋,见到妈妈在热腾腾的大锅里搅拌麸子和剁碎的山芋藤叶,家里养的五头肥猪闻到了味道,在猪圈里拼命叫唤。他眯着发饧的睡眼,在灶膛前的小木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妈妈从灶壁间伸出头,说道:“你下午没得事把这点小青菜跟粉丝递到你舅爹家去。”

张振安有气无力却不假思索地回绝道:“我不去,”又过来踢了踢堆在墙边的两只扣在一起的蛇皮口袋,“我不去!”他重复道。

妈妈瞪了他一眼,说道:“早上妈妈上街去,今天你过生日呢!”

“真的?”张振安顿时觉得盘桓在脑的瞌睡虫溜得没了踪影,紧奔到挂在堂屋墙壁上的日历旁检视了一番,又回到锅屋抱着妈妈胳膊纠缠要好吃的。

妈妈嗔怪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好好学习才对。”

在做早操的时候,张振安发现高亮出现在了隔壁班的队列里,又惊又喜,对其频频睥顾,见对方不太自然地冲自己笑了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许梅,见许梅迎上自己的目光,抿着嘴笑了笑,心想她肯定也为高亮的事情高兴呢。想着有人可能会关注自己,他做早操跟往常一样非常认真,并更加卖力。

回到教室,几个人立刻谈论起高亮回校的事情。

“高亮肯定是老刘头硬拽回来的,哎,哎----”李素嫣推了一把叶华强的肩膀说,对方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花子笑着说:“你不知道吗?老刘头跟郑老师一起去的。”接着又分享了一些确信凿凿的情报,说的是高亮的爸爸本来车票都买好了,铁了心要带着儿子出门苦钱,老师们坚信高亮是上大学的材料,苦口婆心劝说了好久才最终打动了家长。

隔壁桌一个男生插话说道:“听说是从车站拉回来的。”

叶华强冷哼一声,说道:“你怎么不说是从England拉回来的,还开飞机?”

花子没理同桌,继续说道:“他爸妈差点打起来,他妈身体也不好。”

“他要能考上大学,我不是清华北大的料?”强子半侧着身体,手臂撑在桌上,手掌托着右颊,“再说了硬拉的屎橛子不香。”

李素嫣刚在咂舌,闻声嚷道:“要死!”说着抓起铅笔就欺身上前,叶华强准备不迭,虽是跳起来躲避,还是被戳中了一下。他揉着自己的胳膊,气冲冲地嚷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还手啊?”

“你可以来试试!”

叶华强强装起蛮横的嘴脸,很快便绷不住,笑着说道:“好男不跟女斗。”见李素嫣手里依然握着铅笔,脸上横眉含怒,姿态跃跃欲近,唬得不敢靠近自己的座位。

不远处的黄成杰见了,拍着桌子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叶华强睥睨着说道:“英雄是有的,美女哪里来?”

花子笑道:“我看这同学还是欠戳的。”

李素嫣红了脸,用铅笔尖指着黄成杰骂道:“黄胖子,你再嚼蛆,信不信我把你臭嘴撕烂了!”

黄成杰脸色一红,冷哼一声,转身跟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你给我小心点。”李素嫣说着,坐下放开手里的危险武器。叶华强夸张地学着电影里汉奸翻译在鬼子面前走路时点头哈腰的步态晃荡了几步,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张振安突兀地呵呵笑了两声,见众人都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掩饰道:“下午放假了,你们都准备干什么?”

花子说:“做试卷呗,还能干什么?”

众人交流初三年级模拟考试的事情,正说着,上课的预备钟声传了过来,邓老师夹着厚厚的几匝试卷进了教室。

因为要放一天半的假,张振安将自己的书包塞得满满的才觉妥当。事实上各科老师发的试卷就足够忙碌整个假期的,难以全部做完,老师们也意识到这一点,全都强调说自己发的试卷非常重要。老师的话往往引得学生们哀叹声一片,张振安对此并不反感,叶华强也是,他只需要张振安抓紧时间将试卷做完,完了借他随便抄抄便可。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在车流里遇到了赵茵茵。赵茵茵正在跟同伴认真激烈地交流什么,见了两人看自己,立刻涨红了脸,别过脸去。

叶华强冷笑一声,对张振安说:“这女的真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了?”张振安笑着看同伴的侧脸,忍不住问道:“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叶华强扬了扬眉毛,嗤了一声,欲言欲止,末了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老子屁股都被看光了!”

张振安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乐得不行。

叶华强红了脸,羞得抓耳挠腮,对表情越发怪异的同伴大声叫嚷道:“停,停,停!”

叶华强邀请张振安到家中吃饭,张振安拒绝了,也没有提自己过生日的事情。他兴冲冲地往家赶,远远地看到自家的烟囱冒着炊烟,不由得脚下生风,急冲到大场上,便闻到院子里飘出来的肉香味,撞进院门,扔下自行车,突进锅屋,顿时肉香盈鼻,匆匆揭开锅盖一瞅,锅里正煮着毛豆烧鸡架,浓浓的鸡肉香味和着热腾腾的水气扑面腾来,让人忍不住两眼发亮,口里生津。他顾不得妈妈的喝止,伸手便掏了一块滚烫的鸡脖子出来,扔进嘴里,吸哈着啃食起来,满口充溢着嫩滑与肉香。他被妈妈赶出了锅屋,嘴里含着鸡骨头,往后院转了一圈,过了许久,将被吸食成碎块的鸡骨头吐出来,舍给尾随张望许久的小狗泥子。妈妈准备的午饭的菜肴除了鸡肉,还有毛豆烧老豆腐,老豆腐被油煎得焦黄的,此外还有一盘毛豆炒洋山芋片儿。他放肆大嚼大咽,吃了整整两大碗米饭,撑得实在吃不下,未厌作罢。躺到床上密了一会午觉,他被妈妈叫醒了,极不情愿地起床,出了房门,见两只蛇皮口袋已经叉放并扣好在自己自行车上,大感厌烦,声称自己还有作业要做。妈妈用不容分辨地语气说道:“回来再做!”

张振安硬着头皮出门,心颇怏怏。天气好得异常,蔚蓝高远的天空浮着几小朵云彩,放佛在午休,道路上稀有人迹,一侧高高的杨树树尖静止不动,似乎也在睡觉,知了在不知所在的地方悠长而有气无力地鸣叫,像哼唱着催眠曲。他心生烦躁,沉沉欲睡,眯着眼睛,偶尔懒洋洋地扬起手来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后背被晒得滚烫,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脚踏放佛有千斤重,车龙头也难以把握稳当,摇摇晃晃的就会往路沿下栽下去。正骑着车,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他害怕这个危险的大家伙,连忙打起些精神,扶稳了车龙头,一辆挂满自行车的三轮客车擦身疾驶而过,扬腾起一股浓闷干热的灰尘。他屏住呼吸,加快车速拐上不远处的小道,才放松开来,心满意足地回头望。小道的左侧是一条低洼干涸的灌溉水渠,水渠外的旱地里种着棒头,棒头长得足有一人高。道路另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水沟,水沟里长满了暗绿色的野草,一只红蜻蜓在几根高凸的蒲叶间来回穿梭。水渠外是大片成块的稻田。四周全无遮挡,放佛身处二百瓦灯泡当顶的蒸笼,蛙鸣声或远或近,断断续续,绵柔无力,他渐生烦躁,责怪起聒噪不已的青蛙来,忽见水沟里有只青蛙冒出头来,呱呱个不停,停车掏起一块干硬的泥疙瘩便砸过去,虽没击中,见那青蛙潜伏起来,蛙声也暂息了,便也心满意足,又想起前方数里外可以驶入两边都是高大树木的小道,心中的不快顿时消减许多。

舅爹家所在的村庄庄里外分布有好些个池塘,有的专门用来养鱼,有的浅窄些的缺少照料打理,杂生有菱角和鸡头米,还有些许其它水草。张振安晃晃悠悠来到村口,遇到一个池塘边有几个小伙伴正在采摘菱角,有的脱得光溜溜的。这些小伙伴张振安都认识,便停下车来玩耍了一会,分得了几个鲜嫩的菱角吃了。张振安别了众人,来到舅爹家,发现家中大门紧锁,停下车来,将蛇皮口袋解下,拖进锅屋,取了土灶台上的水瓢,到水井边打了些凉水喝了,才到旁边的表舅家询问,说舅爹在庄后打麻将,而小舅可能在前面的池塘边钓鱼。张振安出门找舅舅,刚出门,一眼看到了猪圈旁的老枣树。这颗枣树是舅爹家的,从有记忆开始,张振安每年当季都来吃枣子,今年却忘了这茬。张振安来到树下,跟往年一样,枣树长得枝叶繁茂,青色的枣子点点布缀其间,高高的枝头处果实要密集一些。张振安折回家中,从房屋角落一堆干竹堆里抽出一根长竹子来,再次来到树下,见地下有几只洋辣子在爬行,上前一脚一个踩烂了,四顾再无不妥协处,便瞅准了树上的位置敲打起来,霹雳哗啦的一阵挥舞,树叶跟枣子一起稀落而下。他正敲着,一旁邻居家的兄弟两个从篱笆顶上伸出脑袋,见此情景,立刻跑了过来,忙不迭地捡拾枣子。张振安赶忙捡了个大的,丢到嘴里,枣子又脆又甜,正吃着,小舅的声音从池塘的方向响起:“谁又在偷枣子?”声音未止,小舅便从坡沿处翻了上来,头上带着草帽,脚底套着雨靴,手里提着一根鱼竿,见了张振安,装腔作势的黑脸顿时笑开了花,露出两排紧实发黄的牙齿,转而又冷下脸来,摇晃着二个指头威胁那两个小伙伴说:“你两个再来,看我不给扣在树下面!”两个小伙伴闻言,立刻逃开了。

小舅给张振安也找来一根鱼竿,两个人在鱼塘边钓起鱼来。舅舅站在浅水里,一会儿便提出一条鱼,张振安却鲜有收获,换了几个地方,用了数块棒面团,损失了好些条蚯蚓,也只钓得一尾小得可怜的巢鱼。小舅笑着说不要着急,并分享了几个要领,张振安颇不服气,疑神疑鬼的,见不远处有一颗向池塘歪斜的老槐树,便攀爬上去,故意跟舅舅离得远远的。小舅笑了,压着声音说道:“小心大红鱼把你拖下去!”张振安撅着嘴回击说:“我倒情愿呢!”小舅连忙嘘了一声,张振安故意学着舅舅,却没有控制声音。小舅转眼又钓到两条鱼,张振安却毫无收获,正无奈何间,忽见突然浮子猛的一沉,心中一喜,转而冷静下来,偷偷瞟了瞟舅舅,见舅舅没看自己,便依照舅舅分享的经验,没有立刻提杆,眼见时机或许成熟,连忙挑吊鱼竿,没想到另一头放佛勾住了什么固定的物体般,正诧异转念间,杆柄传来巨大的拉引力,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摇晃了两下,一头坠扑进池塘里,喝了口池水不说,鱼竿也丢掉了。脚下的池水不太深,只能淹到脖子,却冰凉得很,张振安哆哆嗦嗦爬上岸来,见自己的鱼竿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无视舅舅的嘲笑,脱了衬衫裤子搭在老榆树身上,又跳下水去,把鱼竿够取了回来。鱼线的那一头空无一物,鱼钩也不见了踪影。他接着用腋窝夹了自己的湿衣服,急急地跑回家中,准备晾起来晒,却见隔壁家的舅妈手腰间夹着个簸箕出来,笑眯眯地打量他,顿时红了脸,埋头将衣服草草搭在晾衣绳上,便又跑回来。小舅依然站在池塘边上,危然不动,放佛入定了一般,张振安立刻想起了坏心思,拍着胸脯嚷道:“水不凉,能洗了!”正叫喊着,已经冲至水边,扑通一声跳下河去,激发出巨大的声响。小舅咦了一声,笑着将鱼竿收了起来,张振安摸了一把脸,乐不拢嘴。那两个小伙伴被声响吸引了过来,见张振安玩得欢快,如烈火燎心般,很快宽衣解带,跳下水来。小舅将渔具什物收拾好,送回家去,很快返回,也脱了衣服,趟下水来,带领三人,往池塘中间游过去。小舅水性极好,有个小伙伴岁数较小,不太会耍水,光溜溜地爬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他亦游刃有余,逗乐不断,或翻身或潜水,把那小伙伴折腾得得惊叫连连,喝了不少水。张振安对自己的水性颇为自信,经常离开队伍,一会儿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到水底狗刨前行,游得很远才冒出头来,并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中摸索得来的战利品,或是几个螺螺,或是硕大的歪歪。几个人玩了好一会,才游涉上岸。小舅从家里端出来一大盆清水,张振安率先冲洗,使得肮脏发绿的汗毛恢复了正常颜色。冲洗完毕,张振安索要**把玩,小舅告诉他说村里最近想要收缴他的枪,他已经将其转让给他人了。张振安犹不信,自去家中搜寻了一圈,无果才作罢。小舅要去敲点枣子,见张振安畏畏缩缩不愿出门,便给他找来一条肥大的裤衩,裤衩松紧带箍不住腰,需要腾出一只手提着裤腰。两个人来到树下,小舅叫来了那两个小伙伴。小舅人高力大,弄得枣子像下冰雹一样。众人正闹腾得不亦乐乎,有个卖冰棒的吆喝着,慢悠悠地骑车过来,车后背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小舅叫住了他,给每人买了一支冰棒,张振安选了一支参豆的。几个人或坐或倚在树荫下的砖头堆旁吃冰棒,这时空中起着阵阵微风,吹在身上非常惬意,连知了的叫声都变得欢快有力,让人愉悦。众人吃完冰棒,小舅又敲打了一会,帮忙众人将满地的枣子收拾起来。两个小伙伴分得了一小部分,用衣服兜着,喜滋滋地回家去了。张振安跟小舅蹲在家门口吃了会枣子,见衣服差不多晒干了,便穿起来,出门去找舅爹。舅爹正在庄后一户经常聚会的人家跟几个差不多同龄的老头老太太打麻将,手气看起来不错,身前摞了一堆零钞。张振安见了,眼馋心热,在舅爹身旁磨磨蹭蹭的,只想舅爹会意舍得些零花钱,只因人多没好意思说出口。旁边一个观相的老头子笑着喝道:“别在这里捣乱,你舅爹正赢钱呢!”舅爹哈哈大笑,洗牌的当口,从钱堆里抽出两张钞票递了过来。张振安如获至宝,美滋滋地退出来,将钱揣紧在手心,向小商店跑过去。

张振安在村上玩得精疲力竭,却意犹未尽,眼见天色将晚,才依依不舍告别小伙伴们,回到舅爹家。小舅不在家,舅爹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跨放了两个新编的藤蓝,用绳子扎牢了,又把装满枣子的口袋塞到车篓里,嘱咐了几句,催促外孙出门回家。天色渐渐昏暗,白天的燥热已经退去,气温甚至有些清冷,张振安心情大好,边哼歌边用力蹬车往回赶,出了村口,眼见天边晚霞瑰丽异常,不免有些心思飘忽,小蠓虫纷纷撞在脸上也不以为意,突然左眼一涩,他心叫不好,意识到是小蠓虫眯了眼睛了。他在路边停下车来,眼睛又是扒又是眨的,流了好多眼泪,却越发酸涩难受,他着急起来,便生气挤揉眼睛,使得眼酸疼得无法睁开。正绝望焦虑时,一个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路过,后座坐了个瘦黑的女孩子。暮光中,张振安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部轮廓,印象中并不认得这两个人。中年妇女停下车来,问明了情况,嚷道:“别揉了,别揉了!”接着指示那名字叫娟子的女孩给他吹吹眼。娟子看起来跟张振安差不多年纪,长着瘦长的瓜子脸,得了指令,跳下车来,大大方方地上前,伸出双手,张振安红了脸,退了一步,娟子连忙柔声命令说:“别动!”张振安于是不敢动了,娟子一手扶着张振安的脸颊,一手翻开张振安的眼皮,凑上脸来,撅起嘴便吹气。张振安只觉得眼睛凉凉的,十分舒服。娟子吹了一会,完了斥开点身子,歪着脑袋问道:“好了没?”张振安眨了眨眼睛,觉得舒服多了,点头说好了。中年妇女问:“你是哪家的?”张振安回答了。中年妇女哦了一声,说:“以后不能揉,知道么?”正说着,娟子已经走过去,催促道:“妈妈,走了,走了!”中年妇女嗔怪女儿一句,起动了自行车。娟子扶着妈妈的腰奔跑了两步,灵巧地跳坐上后座,掉过头来看了看,却不知是什么表情。张振安只觉得发生的一切放佛在做梦一般,目送母女两人隐没在昏暗的暮色里,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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