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弥陀江的水位暴涨，两岸有不少的房屋被冲毁。
江水滔滔，土褐色的浪涛翻涌，夹杂着断裂的木头，房屋碎片，桌椅板凳等。
大河边上，一座巨大的石佛雕像屹立在山脚，数日前，江水只到大佛脚，而此时，已经淹过大佛手中的宝瓶。
平常多如牛毛的渡船已然难觅踪影，如此汹涌的水流，便是那些大船也不敢渡河，也没人敢坐。
因此摆渡的船夫们便借着这个机会休息几日，周老二便是其中一员。
他的船是一艘中等渡船，一次能装下三四十人，靠着摆渡的生意，刨去各种供奉，日子倒也舒坦。
无妻无子，不用养家糊口，挣了钱便花在青楼里相熟的两个女子身上。
或是喝酒吃肉，前两日水不是那么大的时候，他出了趟船，回来的时候险些翻了水。
索性便将船绑在码头上，自去青楼里快活，这天傍晚，天色渐黑。
周老二摇摇晃晃的从城里出来，双手各提着一壶杏花酒和一只烧鸡。
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来到码头，白日里潇洒了二两银子，和女子好生快活一场。
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爬进船舱里，将酒葫芦打开，撕着烧鸡便开吃。
嘴里念叨：“有酒有肉，有女人，纵是给个皇帝宝座也不换。”
大致在他的想法里，皇帝的生活无非就是就肉管够，女子随挑。
渡船随着浪涛上下摆动，周老二也不惧，在弥陀河上讨了几十年的生活。
练就一身好水性，莫说这点浪涛，他还记得有一年，大水涨到佛头，淹了两岸的不少村子。
遇见两个半大的孩童被卷入大水里，周老二解了衣裳便跳下去，将他们拽回来。
可等他回到村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一家老小都被洪水打了去，连个尸体都没找到。
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模糊，很多片段都想不起来，忽然间，外头响起马蹄声。
由远及近，他探出头，隐约看到有人朝码头走来，便朝着雨幕里喊道：“今儿没人摆渡，想要过河，得等几天。”
马匹不停，似乎循着声走来，在他的船前停下，马背上的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背上背着一口长剑。
问道：“摆渡吗？”
“不摆不摆。”
周老二摇头：“水太大，要翻船。”
那人道：“我出大价钱。”
“多少钱也不摆。”
周老二道：“你这人不知好歹，河心那么大的浪，多大的船过去也得被打翻，老头我水性好，倒是无妨，你要是被浪打了，恐怕就得去喂鱼。”
那人扭头看向河心，只见一浪高过一浪，裹着杂物在河心回旋。
周老二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侧脸轮廓，是个消瘦的男人，颌下蓄着胡须。
他道：“你若是不急，便等几天，浪小点了，我在送你过河。”
“赶的急，等不了。”
那人摇头，开价道：“十两银子。”
周老二虽然心动，但思考片刻还是摇头，重复之前那句话：“我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三十两银子。”
男人道：“你就跑这一趟，便可休息下半辈子。”
三十两纹银对于周老二来说是天价，他想了想，决定跑一趟。
但提了个条件，须得先付钱。
男人爽快的给了银子，便登上渡船，周老二又雇了两个年轻力壮的船夫跟着同行。
渡船摇摇晃晃的朝着河心驶去，走着斜线，三根竹竿才堪堪稳住船身。
男人站在前面甲板上，看着灰蒙的河对岸，眉头紧锁，似乎藏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