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英雄之间，都是相杀又相惜的。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败的高手。所谓不败，不过是垫在自己脚下的高台，积得越多，就越危险。高张叹道，为了一个虚名、一个颜面，死真的值吗？或许那只是他所坚持的尊严，这些都不会有人知道了。“鬼手星罗”已经死了。林尽染惊慌的眼神看他：“这个尸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高张道：“这里很危险，或许还有其他人会来，我们不能留在这儿。等小二、掌柜回来，他们自然会处理这个尸体。”林尽染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飞快的跑出门去。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内心也舒坦了很多，她嚷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还没告诉我们到底谁是幕后主使人呢。”她看着高张，又恨恨道：“这个人啊，好端端的干嘛自杀？你都跟他说要放他一条生路了。想不通。”高张笑看着她：“刚才你还惊慌失措的样子，现在不怕了？”林尽染辩解道：“事发突然，我也只是有一点点害怕而已……打打杀杀的，我见的也不少。”她又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再找人问问路吧。”她快步向前走去。高张强忍着笑意，跟在后面。这并不是一个繁华的街道。两旁破落的矮矮的房屋参差不齐，茶馆与客栈里的桌子陈旧不堪。但这里却足够热闹。似是有什么节日一般热闹：街上敲锣打鼓，狮子和长龙不断舞动，一角还有卖艺的杂耍，围观之人叫好声不绝于耳。他们先进入了一个茶馆，上了一杯茶后，林尽染问道：“小哥，你可知道武安怎么走？”小二叫道：“武安？姑娘，咱们这儿离武安还远着呢。您要是想这么走回去，我看至少也得两三天。”林尽染苦着脸道：“两三天？我记得没这么远啊，当时我……”高张道：“你当时肯定晕了过去，这也不奇怪，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候都会慌张，一慌张就很容易记错。何况，马车总是要比人跑得快的。”林尽染苦恼不已：“那怎么办。”她求救的眼光看向高张：“我二伯他们一定担心坏了。”高张只好轻声安慰道：“你若着急回家，雇辆马车便是了。只是你又不喜欢坐马车……”林尽染此时哭笑不得，她为自己的烂理由叫苦不迭。她正想说可以忍忍的，小二却插嘴道：“这个客官放心，向西三十里有个马庄，马匹个个精良，马夫技术高超。小的与一人颇为相识，名叫李大，客官只需去找他，不出半日必能到达武安。”林尽染欢喜道：“如此甚好，有了马夫，想必我也不会太难受了。”小二道：“正是正是，这李大先前是专门给各府奶奶们赶车的，经验技术自不必说，他呀，脾气也爽快，只不过一只耳朵不好使了。姑娘一定担待着些。”林尽染急忙道：“没事没事，老人家总是如此。”边说边拉着高张，向西走去。虽说是马庄，但这里的马少得可怜。马棚十分简陋，余下的马也大都是老弱病残。马鹏的一旁是一个较为整洁的小屋，想必是主人的居所了。门并没有关着。一个脏兮兮的人正坐在门口抽烟，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破烂的碗，里面似乎是研碎了的什么东西。高张问道：“这位大哥，李大可是在这里吗？”那人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并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老。“李大？”他似乎仔细想了想，“哦，李大这家伙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他们都去玩了。”他又骂道：“也不叫上我，奶奶的。”林尽染恼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嘿嘿，这个小姑娘真好看。”他打量着林尽染，似乎对她充满了兴趣，“什么时候回来？再耐心等等嘛，他总会回来的。今天呀，主人要来，你说，他敢缺席吗？”他见林尽染依然大怒不已，笑着说：“小姑娘，不要性急嘛。来来，到里面喝喝茶。别看咱这儿地方小，也可是有客房的。”林尽染看了一眼高张，高张无奈的点点头。二人这才坐下。那人依然在门口坐着，时不时还会大骂几句。高张沉默着，他的脑袋在飞快的思索。林尽染拿手在他眼前晃晃，他也无动于衷。她的手晃累了，使劲戳他一下，又撅起嘴道：“你在想什么嘛，也不知道理我。”高张这才回过神来，道：“我在想，会是谁派‘鬼手星罗’来的。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林尽染摸摸脑袋，道：“是啊，我家虽有很多江湖人士，但他们都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什么仇家的。”她又转念一想：“或许是他认错人了，我就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惹上他那种赫赫有名的人物呢？”高张默默的想，‘鬼手星罗’纵横江湖那么多年，怎么会认错人呢？何况他跟踪了这么长时间，必定早有预谋。但他仍咧嘴一笑：“嗯，有可能。不知道他们间有什么恩怨，要我们两个做冤大头。好在，我不仅直觉很准，脑袋也不算笨，我们才躲过一劫。”高张把她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了。林尽染只是笑，她原本黯淡的大眼睛却明亮起来，像是有水在流动一般。她轻轻道：“你一点也不笨，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这夸奖突如其来，高张不禁失笑道：“我同意……只是我再怎么聪明，今天都不能将你送回家了。”说着他抬头，无奈的看看天，林尽染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天边上隐约有几颗星。她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然背井离乡，身边是一个刚认识起来的人，一路上又遭受这么多危险，想到这儿，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林尽染却拼命忍住，自己之前对江湖充满了向往，口口声声说要闯荡江湖，如今怎能因一点挫折就退缩、后悔？简直是太没有颜面了。况且，江湖上果然如自己所想，真有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她偷偷看向高张，一丝暖意由心而生，顿时让她舒服不少。她振振胳膊，大声道：“那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啊。”门口似乎响起了一阵干咳声，还夹带着些许笑意。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守门人。只见他起身，拍拍衣衫，头也不回的说：“我不听你们打情骂俏了，老头子自己找个地方消遣去。若是你们非要等马车，等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饭菜的。”林尽染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瞪了几眼。她转头叹息道：“看来只能到明天了，我二爷肯定担心死了。你救了我，他一定会报答你的。”高张若有所思：“看来，你的二爷对你很好。却没怎么听你提过你的父母。”林尽染黯然低下了头。“我的二爷其实是我的舅舅，我母亲的二哥。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他平时对我管教很严，只有我舅舅对我最亲近。所以慢慢就喊他二爷了。”被勾起伤心事的感觉并不好。林尽染说得很慢，但她没有哭。高张默默地听，他内心冰封的一角似乎被这个坚强的女孩慢慢融化。他想了很久。对他来说，说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我只有一个师父，他在我身边七年，教我所有的事。但我依然成长得很快乐，我并不觉得缺少什么。或许哪天，我突然多出了父亲、母亲，我才会觉得别扭吧。”林尽染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想法，她觉得稀奇极了。高张继续讲：“可是有天我的师父也失踪了，一个月、两个月还觉得有些怀念，一年、两年后也就没什么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林尽染眨着眼睛说：“所以你就来找他了。你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你而去。”高张慢悠悠道：“顺便再把他骂一顿就更好了。”他们大声的笑着。夜晚的天空似乎比白日里更澄清些。饭菜果然有人送来。林尽染手中拿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高张。高张摇摇头，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饭，无奈的看看她。林尽染这时才喜上眉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开始我还隐隐担忧这个马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没想到这饭菜一点问题都没有。看来是我想多了。”“哈哈。林大小姐，我马庄的饭菜还可口吗，比起你二爷家的如何？”门口突然涌入一群人，说话的排在最前面，他一身乌金色长衫，头顶碧玉冠。年纪约有四五十岁，颜色不怒自威。两人腾地站起身，林尽染抓紧高张的手臂，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我钱崇渊对鲁庄主和薄云庄早已心向往之，只是数十年间未曾去过，真是遗憾。我接到消息说，你们也正马不停蹄的往庄上赶，老夫这次刚好要去薄云庄凑个热闹，哪有不将他疼爱的小外甥女捎带上的道理？有老夫为你们保驾，谅是没有人敢动你了。”他向林尽染伸出手，林尽染一动不动，还是紧紧抓住高张的手臂不放。好像此时他才看到林尽染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正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于是清清嗓子道：“至于这位小兄弟，你的事迹，老夫也略有耳闻。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一种体面的死法。看在你行侠仗义的面子上，我也就不追究你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了。不过，要是你还执迷不悟，那你的死法就会很难看了。”林尽染急忙叫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一定不能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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