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十绝阵诡变（六）
鸿钧道人淡笑给出答案：“原因很简单，算计是假的。”
杨典愣了愣：“假的？”
鸿钧道人再番肯定：“假的！”
杨典良久意症过来，跟进追问：“怎么个假法？”
鸿钧道人竹杖轻挥，两人身前凭空闪现一幅无形无色幕布，放电影似的播放着诡异视频：无数图片、无数节点、无数曲线，乱糟糟堆积一团，令杨典不禁想起自然墓碑反映到他视网膜中混乱无序线团结构。鸿钧道人手持竹杖敲打幕布某点，再敲打另一点，然后回望杨典：“这就是所谓的算计。”
杨典囧然翻个白眼。
搞毛啊，谁他玛晓得你敲两下的意思，我又不是大师兄。
觉察到杨典的不满，鸿钧道人轻拍下额头：“忘了，我这就把因果图简化。”
幕布线团快速减少，不一时变成类似PPT的简单界面。鸿钧道人手持竹杖演讲般不停虚敲幕布，幕布随之跳出来一段段视频，扩大视频界面，内容竟是赵公明刚刚来到成汤营，皱着眉头询问烈焰阵等四天君：“芦蓬上吊的是谁？”
杨典三分惊讶七分玩味盯向鸿钧道人：这拎着竹杖指指点点的姿势，真是令人怀念，是偷窃了轮回者们记忆，还是他目光穿透了主神空间？
鸿钧道人不受杨典肆意目光干扰，竹杖再点，又一段视频弹出：某仙家福地里，陆压道人闭目坐禅，隐然有超脱之意。
鸿钧道人旁白音解释说：“我且以陆压道人为例，向道友演示算计的产生与成效。算计链，姑且命名为算计链，我先拨动陆压道人的算计链告诉他有事儿发生，瞧，陆压道人心血来潮了。”
杨典凝神望去，果见陆压道人兀的睁开双眼，掐指计算起来。
鸿钧道人继续旁白音解释：“算计链拨动陆压道人心念，陆压道人瞬时明白与他有关的紧要大事将要发生，所以掐指计算起来。可惜，他所计算的，全是我，或者说天道意志，或者说剧情世界，或者说主神空间，替他准备好的东西。瞧，我把这些图像资料转发给他……”
鸿钧道人又点出数段视频，熟练截屏修图打包，然后将资料包拉到陆压道人为主角的视频界面内。因为鸿钧道人今日特意向杨典演示，原资料全都零散分布幕布周围，杨典凝神看到哪里，哪里就自动放大令杨典看的更清。资料包内容很多很杂，有天皇年间陆压道人瞋目裂眦发誓复仇赵公明画面，有陆压道人偶闻封神榜消息画面，有陌生道人复述通天教主不许门徒私出洞府禁令的声频，有赵公明被钉头七箭书拜死画面，等等。资料包融入陆压道人视频界面内，陆压道人也适时结束了掐算推演，仰天哈哈笑了起来：“真是报应不爽，赵公明，原来你也有今日！”
鸿钧道人解释讲解：“瞧，这就是所谓的算计。陆压心血来潮，是我用算计链拨动了他的心念；陆压钉头七箭书算计赵公明，是他预测未来式看到了我给他的资料。”
杨典囧然无语，听起来高大上的算计，真相竟然这般无趣。
既然一切源于鸿钧操控，赵公明觉察不到陆压道人的毒计，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觉察不到杨典的埋伏，皆再正常不过。
鸿钧道人呵呵轻笑：“觉得失望？”
杨典点头。
鸿钧道人：“道友其实不必失望，算计最初设定不就是看透了天机么？我若为道之本源，我若天机之本源，算计不还是原来的算计。”
杨典摇头：“可惜面纱揭下来了。”
鸿钧道人：“是啊，揭下面纱，发现天道、天机竟有自主意识，就再也不愿承认算计的玄妙。就像我，不晓得主神空间存在时，无忧无虑轮回了千数次。等觉察到主神空间存在，等明白了我的算计、我的力量都由主神空间木偶般操控，就不甘心了，就愤怒了，就想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剧情世界牢笼。”
杨典：“清醒而痛苦的人，懵懂而快乐的猪，这是一个问题。”
鸿钧道人：“我们果然有很多共同话题。”
杨典：“同病相怜嘛。”
鸿钧道人：“其实想想，何必纠结天机是否有意识呢。所谓算计，本质原是资料的汇总与分析，聪明如孔明……”
杨典：“哈，你还晓得孔明？”
鸿钧道人哈哈长笑起来：“我前知三千年，后知三千年，知道诸葛孔明又有何奇怪。”
说着，鸿钧道人竹杖再点幕布，幕布应声探出无数卷史书：“瞧，《史记》《汉书》……《宋史》，二十二史，我全都有。”
杨典：“没有《明史》。”
鸿钧道人叹了一声：“写《封神演义》的，毕竟是明朝人，他活着时候没见过《明史》，主神空间怎会给我《明史》。”
鸿钧道人回转话题，继续谈论算计：“算计原是资料的汇总与分析，譬如孔明被人称赞多智，是他能够综合既有资料推测到对方的未来选择。倘若与孔明对阵之辈，只须他有正常的智谋，得了一件能够实时监控蜀国兵马调动的法宝，他还会上当么？似空城计，若有法宝凌空而过，空城计还能骗得了谁？算计，即是不对称信息战，我知道你不知道的，而你不知道我知道的。综合既有资料设计空城是种智慧，借助外物利器凌空查探城池端详，何尝不也是一种智慧？我知道，你们轮回者的本源世界已经大规模制造能够凌空飞行的法宝，你说，制造飞行法宝所需的知识，是不是智慧？陆压道人原本不该晓得赵公明出山，可借助天机信息辅助，他就觉察到赵公明出山，更能因之设计伏杀赵公明。飞行法宝是智慧，实时监测剧情世界点点滴滴的天机系统，难道不是智慧？”
杨典不置可否，顺着鸿钧道人口气说：“都是智慧。”
鸿钧道人并没有因为杨典的赞成而欣喜或不以为然。
鸿钧道人沉默许久，自我反省说：“是我啰嗦了。原本不该这样的，只是，摆脱主神空间强加给我天道枷锁之后，我也由无欲则刚的天道变成了懦弱畏惧未来的凡人，不知不觉间就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唠叨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