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本来这个丞相他做得好好的,风风光光,每日面对着那么多朝臣的恭维与跪舔,他真正找到了做人的尊严与荣耀。为了显示自己的容量与自己所处的地位相当,他广纳门客,经常宴请王公大臣们,几乎日日笙歌燕舞。
这日灌夫来到他的府上。面对灌夫的不请自来,窦婴开始还是保持高度警觉的,因为这个灌夫,虽是汉初功臣灌婴之后,但是因为为人粗犷颇不受先帝待见,也只做到一个中郎将的小官,品轶不到千石,位不及九卿,在朝中人缘也不甚好。他平时也不甚巴结自己,这次冒昧前来,不可能不怀疑他是抱有什么目的?然而为了显示自己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窦婴还是亲自接见了他。
“魏其侯,我刚从廷尉那里来。”灌夫扯着嗓子,故意拿捏出神秘地腔调。
听到廷尉二字,窦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强占了人家的田地,现在已经闹得朝野尽知,让他声誉扫地,很没面子,至于廷尉田蚡会不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到皇帝和皇太后那里去参劾自己,正是他所最担心的。
看窦婴拿着一双期待的眼神期待自己的下文,灌夫向窦婴做了一揖,道:“恭喜丞相大人,廷尉大人已经拿自己的田地,为贵公子摆平了此事。”
“当真?”窦婴听了一惊,立即从座位上站起。
“当然是真的,否则在下怎么到贵府上来?此乃将相和,我大汉之福也!”灌夫又向窦婴一揖,言辞凿凿。
窦婴听了,心里一热,甚至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觉得自己平时太小肚鸡肠,对不起田蚡。同时他也非常感谢灌夫,不是像其他官吏那样,接触自己完全是为了加官进爵,而是为了促进朝臣内部团结,这种气节简直是可钦可敬,堪为朝臣典范。窦婴激动了,恨不得立即给灌夫连升三级,让他位列九卿。
“灌先生不愧是忠良之后,如此深明大义,令人佩服,我闻先生平时甚爱饮酒,今日与先生同醉如何?”窦婴向灌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灌夫笑道:“下官正有此意!”
二人抚掌大笑,遂手拉着手,相扶而坐。窦婴吩咐下人备酒,又叫来自己惹祸的儿子同席。三杯落肚后,窦婴喟叹:“廷尉大人果然是当世之蔺相如也,只可惜今日未曾来,不能同醉,酣畅淋漓,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