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凝尘数次回头，想要看清那团迷雾里隐藏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但无奈方才情急之下，兵女下意识抓住的是他的右手。
此刻凝尘身体左侧向外，能顺势瞥见后方的，刚好是他那只不能视物的左眼。
凝尘的脖子都快扭断了，也只能凭借着右眼的余光勉强看到背后确实是有东西在跟着他们。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就实在是看不清了。
途经众人落脚的树洞，兵女还抽空朝里面踢了块石子，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锤女与镰女。
于是完全搞不清情况的二女，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其实凝尘是想阻止兵女这样的行为的，或者说凝尘本打算一开始就让兵女朝离二人相反的方向逃跑的。
因为锤女和镰女当时可能并没有被发现，这样贸然去寻她们，才是彻底的将危险带了过去，而且同行的人数越多，目标也就越大，自然也就更难逃脱。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凝尘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纠正兵女这一错误的行为。
是因为四个人一起能更好的应对困境？
还是因为那颗在罪恶坑中生出的心在悄悄作祟？
凝尘也说不清楚。
他不愿她们陷入危险，所以他才会在深夜去独自放哨，可是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又有些退缩，舍己为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内心的矛盾，让少年罕见的陷入了选择困境。这本是底层世界绝对不该出现的犹豫。
不过好在他并不需要做出选择，他只用闭上嘴巴就行了。
相比于凝尘内心的挣扎，三女这边真就是单纯太多了。
不问原由，也没有怀疑，镰女和锤女甚至还担心妹妹体力不支，主动从她手上把少年接了过去。
现在锤女和镰女一人拽着凝尘的一条胳膊，凝尘的双腿算是彻底不用着地了。
就这样四人在前面跑，黑影在后面追。
从深夜折腾到了黎明，从荒林深处追到了边缘。
三女也从面色如常跑到了面红耳赤，而始终被她们轮流驾着的凝尘，虽然完全没有消耗体力，但他的脸色却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从平静到疑惑，再由疑惑变为震惊，少年在背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人，他不能理解，为何她们自始自终都没有生出将他抛下的念头。
终于，锤女最先跑不动了。
锤女喘着粗气问道：“我...我跑不动了。”
锤女的身体激烈的抖动，引来两位妹妹奇特的目光。
二女近乎魔怔地贴到了锤女的身前，镰女呢喃自语道：“从小到大吃的都一样，怎么你就能发育成这样。”
兵女也惊叹道：“姐姐就是姐姐啊...”
被妹妹这么一看，锤女立刻脸颊通红，竟是一路小跳的躲到了凝尘的身后。
凝尘心跳加速，此刻是连动都不敢再多动一下，生怕再次惊扰了背后的这只“小鹿”，让她又离自己远去。
凝尘僵在原地，早已将逃命的事情置之脑后了。
他才顾不了这么多了。
什么危险？什么野兽？哪怕是死亡现在就扼住他的咽喉，凝尘也不会主动离开一步了。
只因此刻有另一样更加凶险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背部。
那是女子不可言的杀器，真正致命的温柔。
少年以前偷躲在角楼外，听说书先生提到过一句话，他当时还不能理解，现在想来，凝尘有些明悟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原也不是空话。
锤女面色羞红的躲在凝尘身后，为了能让这尴尬的气氛赶快过去，她只有先开口说道：“我们已经跑了很远了。”
经锤女这么一说，兵女和镰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也是有些体力不支了。
便是这半夜的功夫，她们已经横穿了整片树林了。
锤女继续问道：“可是，我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锤女看向两位妹妹，镰女则转头看向了兵女，而其实一直没有真的搞懂状况的兵女只有又看向了凝尘。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集中在了略显慌乱的凝尘身上。
此时的凝尘，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害怕被人发现了他的窘态，所以他立刻就想转移大家的视线。
只是人呀，这一慌张，就容易出错。
这不，凝尘本来是想转身指向黑暗之中，向众人说明情况的，可是他却忽略了此刻身后的情况。
他背后还躲着一个人呢
少年因授残处的伤痛，以及常年食用腐肉所沾染的死气的影响，使得他总是暮气沉沉，不自觉的佝偻着身躯。
而锤女又刚好比他高大一些。
所以在这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加持下，导致了少年的这一回头，刚好让两人撞到了一起。
温热的体感，柔软的质地，瞬间就瓦解了凝尘的身体。
甚至于兵女和镰女都没反应过来，锤女还没来得及尖叫，凝尘的身体就开始仰面向后倒去。
在血液奔腾而出之前，凝尘艰难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