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脸上刺着“神仙”二字不成?
他见我犹豫,倒也会意,解释道:“不瞒姑娘,在下乃’伯益牧场’场主,奉司马之命,养马于渭水之滨……”
可不正是养马来着?哈哈。
“……所养之马,除充作军备之外,亦入市贩售,故而在下经常往来各国集市之间。昨日出门之前,我曾命人卜卦,卦象说我今日得见贵人。”
我失笑,“那你怎认定我便是那贵人?”
嬴叵见我笑,一呆,即刻又喜上眉梢。
“姑娘不着恼便好。可否先上车,容在下细细道来?”
好吧。即便我不会累,也还是要考虑褒姒妹妹借我这双鞋子的耐磨能力的。
马车厢果然宽大,隔成两个空间。两个侍婢几乎都呆在里间,要茶要水的时候就会出来伺候,其余时间无比安静,显是调教有方。
坐稳妥后,嬴叵才再次问道:“姑娘可是要去郑国?”
“是。”我回答,“不过,小女子去郑国后,要折返秦国,去析支河首找一个朋友。”
“哦?”赢叵惊喜道,“真巧!在下的伯益牧场,就在析支河首!”
我也眉头提老高。确实很巧。
赢叵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卦象果然没骗我!”
“卦象如何?”我问。
“卦象说,’水之阴,玄者令,从之可解厄’。此刻正是渭水之南,沿途行人甚少,只得姑娘一人身着黑衣。嬴某本也并未肯定,适才得见姑娘身手与谈吐,知定非平庸之人,这才斗胆相邀。”赢叵回答。
我斜觑他一眼。如若不是此人反应超快能临时想出这么大一段话来泡妞,则应该是据实以告。
于是问道,“哦?你有何厄待解?”
嬴叵的胖脸几乎要笑容可掬到挤出油来,“姑娘相信在下便好。唉……”突的脸色一变,黯然万分,“我的’伯益牧场’,规模虽不算最大,但也靠几种名马,享誉全国。其中有一款大宛名驹,奔跑时会流出鲜血一样的汗,故名汗血宝马。此马脚力快体力足,上战场又勇猛无比,是各商贩趋之若鹜的紧俏货。
“可是,从五年前开始,我的牧场里发生盗马事件,且愈演愈烈,丢失的汗血宝马数量逐年增多。我不信邪,今年几乎赔上所有积蓄,又培育出一百匹汗血宝马,同时,也增强了牧场防备。老实说,从五年前的盗马事件发生后,我的牧场防备年年升级,现在已经几乎等同战备。但是——”
嬴叵长叹一口气,双手一摊,“就在三天前,这一百匹汗血宝马,居然全部不翼而飞!”
我奇道,“不翼而飞?”
他又长叹一口气,“我的牧场,有三重防备。最外围一重,绕牧场四至边界,一百二十人分成十组,全天轮班不间断巡逻;中间一重,是绕农庄边界,三十六人分六队,也是全天轮班巡逻;最后一层,是守卫马厩的十二个人,因为只需要夜间工作,所以他们白天睡觉,夜间分成两组,绕着马厩前后巡逻。这三重守卫都严格遵守规定:但凡非规定放牧和回厩时间,决不允许有人带马匹进出;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但是,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守卫亲眼看着牧马人将汗血宝马一匹不差的全数赶入马厩。过了三个时辰,有个守卫突然察觉马厩里安静异常,等打开马厩一看,几乎没把他们吓死——所有的汗血宝马,全部不翼而飞,汗血宝马的马厩里空空如也!”
看我沉默,他叹了第三口气,无可奈何地笑,“姑娘不相信,实属正常。莫说姑娘初闻此事,便是我亲身经历,仍觉如梦似幻——整件事太诡异啦!五年来丢失的马,加上交不出马所付的违约金,再加上逐年增加的守卫……实则是一笔庞大支出。若非嬴某早年有些积蓄,恐怕已经落魄流离,名声扫地了!”
我等他感慨完,才道,“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嬴叵一愣,立刻喜出望外,忙不迭道,“请问!……呃,还未请教姑娘名讳?……唉,嬴某知道,一切对于姑娘来说,实在唐突,只能请姑娘恕在下无状了。”
“我叫做琴弹。”
他拱一拱手,“琴姑娘,请指教。”
我问:“除出汗血宝马,你可还养其他马匹?”
他点头,“还有另外三种名驹。一名绝地,体态轻盈,足不践土,乃侠士名家之最爱。二名奔宵,体力最强,野行万里,乃军营探子和驿站之最爱。三名逾辉,毛色炳耀,乃宫里人最爱。而汗血宝马,兼备此三种马之优点,是以世人趋之若鹜。”
我再问:“汗血宝马的马厩,可与其他马厩联通?”
他答,“连通……”忽而抬起头来,“姑娘可是想到什么?!”
我摇摇头,“只一问耳。守卫可信得过?”
他答,“外围中围里围共十八队守卫,队长均是在下亲信,绝无可疑。”
于是我说,“唔,还有一桩事情,是一个细小事件,恐怕要问丢失那日,察觉有异的那个守卫才知道。”
他心急如焚,“哪一桩?”
我问,“在他觉得异常安静之前,有否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