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胜了,你便须二话不说放我们走。违约者天诛地灭,”说完掘突眼珠一转,又补一句,“且遭万人唾弃。”
哈哈。还是利用突厥人的好胜心和讲义气。
这一下有趣了。突厥阵营先是被我的身手震慑,现在反过来被掘突的勇气给挑逗得再次激昂起来,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吆喝道,“应战!——应战!——应战!——”
那兀都见众意如此,骑虎难下,只得点头,下马慢慢走上前。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拉住掘突的手道,“你要同他比什么?”
掘突拍拍我手背,“放心。相信我。”
说罢大步流星,要多豪迈就多豪迈的走下山坡去。
二人会合在坡道当中。
估算一下,我和掘突之间也就十丈距离。以我对自己身法的了解,这个距离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当下暗捏不动根本印,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我又紧盯道未,此子阴险狡诈,不得不防。不过他现在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想法,和我眼神相撞时,也十分尴尬,赶紧别转头去。
但听得掘突道,“既然你擅长用弓,那我们就比箭术,如何?”
兀都这次学了乖,赶紧回答,“比我擅长的,到时候你又要说我胜之不武了。比你擅长的吧!”
他怎么知道掘突滑不留手,虚虚实实。这个回答大概正中掘突下怀。
只见掘突咧嘴一笑,道,“如此多谢勇士了。”自怀中掏出物什,“这两颗银弹,大小、重量均相当。你我二人各执一颗,全力扔向众军,越后排的兵士接到谁的银弹,就算谁赢。可好?”
兀都接过银珠,仔细端详。
掘突道,“这两颗银弹乃是突掘偶得,世间难有第三。仓促间众军即便想作弊以他物代替此物,也不能够。”
兀都冷笑道,“此法不妥。好歹兀都乃一介勇士,焉能比武比得如此儿戏?”
掘突大摇其头,“勇士所言差已。你此刻怀疑我身份,故只想着打打杀杀。然突掘确属曲灵将军麾下,算起来,我们还是兄弟。如此比试,既能看出谁本事更大,又无伤大雅,将来和勇士握手言和之际,此事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段美谈呢。”
兀都想一想,终于答应,“好吧!”
掘突朗声道,“众军听着!我与兀都勇士已经决定,扔银弹比。谁接到银弹就举起手来!后排者胜!”
“好!——”突厥阵营纷纷响应。
竟像掘突才是他们的领袖一般,身份完全倒转。
这小子。数年后丰镐大战时,气场大概会得更加强烈。
掘突侧目凝视兀都,“勇士可需要先抛一次试试手感?”
兀都显然对自己的臂力非常有信心,加之之前已经屡屡在众军面前丢份儿,哪会再露出任何底气不足的样子,断喝道,“不必!”
说罢,兀都递还一颗银珠给掘突,冲众军道,“我要扔了!大家让开些!被砸到只怕脑袋要穿瓢了!!!”
“好!——”突厥阵营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
当下,兀都气贯全身,肌肉紧绷,大喝一声的同时,长臂挥出,银珠寒光一闪,倏的向前方飞去。
哗啦啦!人群随着银弹的飞出迅速向两边拥挤,留出中间一条空白道路。也就是三数秒时间,银珠落到地上,一小阵骚动后,一个兵士举手叫道,“我拾到了!”
几乎已经算是倒数第几排了。这一扔,起码数十丈远,端的了得。
我暗自心惊,不知道掘突有何必胜妙方。
却见掘突施施然走到兀都同一线上,问,“轮到我了?”
“请!”兀都瞪着他,青筋毕露。
掘突举起右手。
我仍不放心,四下关注道未等人可有偷袭迹象。还好,他们此刻都屏气凝神,关注比赛。
就在这走神之际,第二颗银珠已从掘突手中飞出。
马上,奇迹发生了。
只见这颗银珠,好像不受重力影响,越飞越平稳,完全没有下跌的迹象;待到彻底越过所有人群,才速度锐减,跌到地面。
众人的头纷纷随银弹飞行轨迹扭过去,又扭回来,面面相觑。如同之前看到我空手夺矢时一样,再次集体陷入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结果太明显了。
掘突胜。
兀都和众人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站着,好半晌,才犹犹豫豫的看回掘突,道,“你?……”
掘突摊开双手,以一个极潇洒的姿态耸耸肩,“银弹是勇士先挑,也是勇士先扔。众目睽睽,勇士不会还认为突掘有作弊嫌疑吧?”
莫说兀都,连我和姬成都看不懂掘突到底用了什么手法,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然而现在又见他如此轻松顽皮,不禁相顾莞尔。
兀都垂头丧气。我估计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屡战屡败。
终于他摆摆手,“是我输了……”
我看见掘突的肩头向下松了一寸。
原来他还是很紧张的。
兀都低声认输后,又不失豪气,朗声宣布,“……众军听着!突掘兄弟胜了兀都,兀都信守承诺,即刻放人,众军不得阻拦!违者军法处置!”
“是!——”众军一半是听令,一半也是真为掘突的气概与本领所折服。
眼见着危机解除,突厥兵士脸色纷纷松弛。
掘突走回我们身边,似笑非笑,低声道,“好啦,我们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却只见一人一马自东边驰来,手挥马鞭高声叫道,“曲灵将军到——”他身后数丈,竟然跟随着一小支马队,滚滚而来。
真该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我懊恼万分。
怎么如此大意,居然全神贯注在比赛上,压根儿没察觉有车队靠近!
曲灵一到,我们的假身份立刻破灭;如果不巧她还认识郑世子掘突,可就更加麻烦了。
我叹一口气。
早知如此,不如索性杀出去了事。
看来一场大战,终于还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