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门前的侍卫比之前更多了,但院落中却比之以往要潦倒许多,每晚都只有那颗百年乌桕默默矗立正中。
白杨三日前已匆匆搬至主卧,每天最爱的事情就是拿出那张城主文书一遍一遍地朗声念。
而今晚却没有,主卧烛台还亮着,但白杨却在炕上背对着门口侧卧,似乎是睡着了。
墨琳走进屋内,没有一丝脚步声,烛光正照在她右边的侧脸,白布之下,腐烂却有轮廓。
“是你吗?”
见白杨没有回答,墨琳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偷梁换柱的人,是你吗?”
“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呢?”
白杨冷冷的声音,从石壁上弹了回来,尤为阴森。
见其人根本没有转身的意思,又嚣张如此地承认了,墨琳不自觉地摸了摸腰中的蛇匕。
虽然自己断了右臂,右侧身体自肋骨向外也几近被抹去,目前仍是虚弱不堪,但凭借自己嘲风境的修为,要只手拿捏囚牛境的白杨,也是易如反掌。
毕竟其人前几天还越境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钟瑾,这也给了她几分自信。
暗中扶持白杨上位本是坛主交代的第二个长线任务,但想不到鬼使神差的竟然在猩红计划期间完成了。
这白杨自从当了凛冬城主之后就开始飘了。似乎越来越藐视自己,一味地沉迷于权力,根本忘了他就只是个傀儡的事实。
这几天,他不仅在未获得自己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跑到北营天山龙魂矿脉之中,宣布了什么加快开采龙魂石的计划,又擅自从凛冬所辖的各村落之中强行大肆征用劳力。
不是说这些行为本身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没有征求她自己的同意。想不到有一天,连白杨这种弱者都可以成为心腹大患。
傀儡之所以叫傀儡,就是因为他听话,若是不听话了,那这傀儡也就无用了,舍弃了便是。
至于坛主那边,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
想必只要奏明坛主白杨之死是源于其人已经不可控,加之逼白杨说出白灵曜的尸体在哪也并不难,丢弃不可用的棋子,献上珍贵的赑屃丹,一举两得。
坛主一定也会念在自己多年潜伏,立功无数的份上,免去之前的罪责。
“白杨,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个城主了?”
墨琳邪笑着。
“那不然呢……你是?”
白杨的反讽让墨琳有些震惊。
“告诉我,白灵曜的尸体在哪?”
“你过来吧……我告诉你,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对你隐瞒。”
白杨仍未转身,侧卧在一床厚厚的真丝被褥里面,声音依旧冰凉,绵弱无力。
墨琳缓缓走进,左手已然拔出腰间的蛇形匕首,握至耳侧,杀意骤起。
“我问你,白灵曜的尸体在哪?!”
突然,白杨猛地转过身来,率先发难!
他左手举起一面圆弧形的镜子对准墨琳的脸,镜面的周围全是眼珠大小的骷髅头。
镜面有淡红微光泛起,密密麻麻的骷髅头也怔怔地凝视着墨琳。
她瞬间望得入神,蛇匕“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她在镜中看到了自己丑陋的脸,这张脸随即又变成魂魄,忽而又变成骷髅,最后又化为一滩暗红的血……
她余光看到白杨正从被褥下面抽出一把长剑,但自己根本一动也不能动!
白杨定定地看着墨琳,凹陷的眼眶中,是一个墨琳从未见过的眼神,一个漠然的、空洞的眼神。
“噢,有一件事情……不好意思,我还是瞒了你。”
声音无比阴毒。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长剑慢慢插进墨琳的胸口,剑尖锋利,刚插进去的时候就像没有皮肤和肉体的阻碍。
“猩红计划那天下午,不是我刚下玄冰地窟就碰到了白灵曜。而是,我从那宝库里出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你的坛主没告诉你吗?除了狴犴之果,他们心心念念的无上至宝,摄魂镜……也没找到。”
长剑贯入身体,剑尖已然穿透了后背。
“你们的猩红计划看来是失败了,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想知道白灵曜的尸体在哪不是吗?”
“我告诉你,它就埋在外面那颗乌桕下面!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那颗赑屃丹,是我的!”
话锋陡然变得如这把长剑一般锐利,白杨又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再次插了进去,但这次是疾穿而过。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中没有我,但这个城主之位,本就是我应得的!”
“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而我也从未爱过你……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