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暗暗，如死般静寂，浑浑沌沌，无可名状，下沉，持续不断的下沉，没有坠落时产生的风声，像一团空气，与黑暗渐渐融为一体。
马如斯似乎许久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不需要考虑什么，心无杂念，周身散发着一股暖意，如坠云端，这种舒适可以让人忘却一切，马如斯似乎也想如此。
那三天比三年还漫长，那雨夜看不见曙光，马如斯终于可以放下沉重的负担，好好休息休息。
可如锥般的刺痛像一束光，穿破了这名为黑暗的保护壳，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马如斯整个人向上抽离，四周慢慢具象起来，关山马场，长安的大街上，衙门的囚牢里，迎冬赌局。
是的，迎冬赌局。
剧烈的疼痛灼烧着的手，也灼烧着双眼，马如斯用力睁开眼睛，一片烛火的光茫。
此刻马如斯就躺在一间数尺见方的小石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蜡烛，也摆着一壶茶，床脚下还放着一个水盆，里面放着许多沾满鲜血的纱布，而马如斯看了看自己疼痛的手掌，上面裹着洁白干净的纱布，伤口看来也被处理妥当。
马如斯惨白的嘴唇干裂脱皮，索性桌上有一壶茶，他挣扎着起身，刚一站起，竟有一阵眩晕，差点又坐了下去，他坚持着走到桌前对着茶壶嘴，牛饮起来，此刻的他顾不上考虑水有没有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什么比现在更不好的了。
水壶重新放在桌上，造成一声清脆的响声。马如斯单手按着桌子，喘着粗气。
这时门外竟传来一阵声音，那个声音竟是个人，他说道：“既然醒了，不妨出来一续。”声音温暖且浑厚，使人听闻过，如沐春风。
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那么漫长，马如斯从来都没有那么无力过，可路还是要坚持走下去，于是他握紧了拳头。
推开门，竟是一间明亮的大开间，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插着油灯，明亮的就像日光，房间里只摆放了一条长长的桌子，可桌子上却围满了人，而这些人马如斯竟全都认识。
离马如斯最近的那人锦衣华服，纵使须发皆白，可脸蛋却还是和小娃娃一般红润光滑，他并没有微笑，可不论谁看见他都会觉得亲近，所以马如斯的父亲和他也很亲近，他正是汇源钱庄的掌柜，福星高玉龙。
福禄寿岂非从来都是一起的，福星在，另外两位一定也在，坐在高玉龙身边的两人便是。
一身黑锦的老者，须发也是黑的，他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不怒自威，马如斯当然也知道他，他告老还乡前可是京城驻军的最高长官，禄星张志昌。
在旁边那位一幅郎中打扮，五缕长髯像是美髯公下凡，江湖上可能有人不知道白玉蟾，但绝不会不知道他，太平谷神医，寿星潘天然。
另外坐着的几人马如斯也都认识，正是红湖寺的高僧智真，流云观的白鹤道人，龙山书院的大儒牛克乾。
这些人列座长桌的两端，而为首的那个座位竟是空下的。
“马施主请坐。”智真和尚看着马如斯说道，原来刚才那个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
马如斯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在最近的那个座位坐下，静静的看着众人。
而众人却只是看着那个空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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