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沈溪抬头看星凛的神色。
她换了一种说法。
“你也觉得辰曦为了她的爱人放弃释文族的身份，放弃释文族的一切，甚至于放弃自己永生，是值得的吗？”
当天平两端用以衡量的物品摆上桌面。
仅仅就这个问题，星凛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甘愿舍弃那些，不全是为了她的爱人。”
他只能这么回答。
好似只有增加了另一边的砝码，才能使得整个天平处于平衡的状态。
星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沈溪却笑了笑。
“你看，你也是有一点赞同我的对吗？”
她看着星凛的眼睛，缓缓开口，“我觉得不值。”
“释文族不是不具有情感，也不是不具有人性，对吗？”
星凛，“释文族本身情感淡漠，不是具有情感或人性，而是，具有学习它们的能力。”
他的心情看起来没有多好。
是啊，既然具有学习人性的能力，就总有一天会完全拥有。
“但漫长的无趣的生命于祂而言怎么就不像是一种诅咒呢？”星凛已经在无形中同意了凛夜的说法。
“如果前路是一览无余的一潭死水，那再激进的改变，也将会是值得的。”哪怕是会因此失去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觉得祂不会难过。”
“释文族的身份和一切，不是荣耀，是枷锁。”星凛眼神平淡，好似只是在评价旁人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开口补充，神色悲悯，“但我自愿戴上枷锁。”
沈溪心中震动，“是为了什么？”
星凛移动目光在她脸上，“或许，是这个宇宙太美好，耕耘其间的种种生命太美好，我不想它们消失。”
人类依靠释文族定居释文星系，文明得以重启，继而演化分支。
释文族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他从来不曾感到厌倦。
但他容许自己的族人可以感到厌倦。
星凛眼神克制，“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单就爱情，的确不值得辰曦那么做，她内核的驱动定不仅仅如此，或许，祂是曾难过的，因为释文族再不堪，也是祂的种族，只是，此刻那些难过还不足以动摇祂离去的决心。”
说完，星凛脸上的情绪逐渐轻松。
“这就是人复杂的情感，对吗，阿溪。”
沈溪的心忽地跳乱了一拍。
“是。”
星凛朝她走近，“释文族族地在浮空境中，它无所存在又无所不在，所以理论上来说，释文族可以借由浮空境出现在释文星系的任何一处地方。”
竟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沈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注意力也瞬间被转移到了这件事情上。
“那是什么样的？”
星凛似乎是在回忆，“用你的话来说或许是光怪陆离，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它就可以是什么样。”
可以在上一时刻春暖花开，也可以在下一时刻雪花纷飞。
“那不是和传说里的仙境很相似？”
看出来沈溪很好奇，星凛心中微动，“你想去看看吗？”
“什么？”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星凛定是在说笑话吧？
星凛朝沈溪伸出手，“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经常待的地方。只不过它其实没那么好看。”
沈溪却没有动作，“你们的族长不会有想法吗？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释文星系，与释文族关系最为熟稔的要属司法院、立法院两院院长及代理大臣。
但沈溪猜想他们应当也是不曾去过释文族的族地的。
星凛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必在意祂的想法。”
他的发言像是一个家族里被宠坏了的小公子。
结合他的外貌，沈溪不由得怀疑，“你不会就是族长的小孩吧？”
星凛微愣，继而失笑，“我不是。”
说罢，他情绪又低落下去，“释文族已经近三百年都没有新生儿的诞生了。”
沈溪，“啊？”
她眨了眨眼，“那你，你的年纪？”
“你想知道我的年纪？”
沈溪连忙摆手，“不想！”
她缩着脑袋，上次在145星她还只是猜测星凛的年纪在一百岁以上。
今天就得知是至少三百年……
就当他是三百年诞生的吧。
沈溪不想知道自己的身边原来有一个年纪堪称自己老祖宗的怪物存在。
“要去看看吗？”
星凛指尖微勾，莹润修长的指尖流转着星星点点。
诱惑着人将手搭上去。
沈溪想了想，“如果对你没什么影响的话……”
“当然没有。”下一刻，星凛的手已经握住她的手腕。
沈溪手腕间觉醒的释文印记在微微发烫。
星凛低眸拉着她向前跨出一步。
下一刻，周遭环境骤然改变。
飞扬的雪花在瞬间消失，凛冬的气息退去。
周遭的气温骤然升高，是一个很适宜的温度。
不知名的鸟叫声在头顶响起，啾啾啾的。
沈溪抬眼望周围一扫，葱茏的绿意笼罩了这个不大的小院。
抬头看去，明媚不刺眼的光落下来，天空上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而在两人的前方，是一间小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栋几乎比天高的建筑物也只在沈溪面前露出它的一个侧角罢了。
“这是哪里？”沈溪小声询问。
生怕惊动了谁似的。
“祭楼，不用害怕，没有人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