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趴着的人将脑袋往里侧偏去,不敢面对缓缓走来的方恨迟。她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风来,让他心里愈发不安。
方恨迟将碗放下,不知道他为何在此刻闹起别扭,她耐下心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脊背,“啊炙,过来吃药了。”
那人却将脑袋埋进臂弯里面,不肯理会她。
“啊炙,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背对着姐姐?若是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姐姐在这里陪着你,慢慢听你说,好吗?”
少年仍旧缄默,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在怪我害了你,所以不想要看到我?若真是这样,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听见她要走,他酸溜溜地将人喊住,“你就这么想从我的身边逃离吗?”
知道他失明之后,她甚至不再喊他夫君。
她察觉出他的别扭之处,原来是怕她会离开,她禁不住想要逗逗他,语气张狂,“对啊。”
果然,李炙愈听后整个人萎靡不振,趴在床上似是一条被晒干的咸鱼,毫无生机。
枕头下方传来闷闷的声音,“你走吧。”
方恨迟故意在地上踩出巨大的响声,“那我走了,这可是你不挽留我才走的。”
他微微侧过脸来,对着空气嗫嚅着,“你别走~”
只是那声音轻极了,轻飘飘的完全淹没在那脚步声里。似是怕被拒绝,唯独这样轻的声音,哪怕被拒绝了,他也能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她没听见罢了。
方恨迟瞥到他说话时的嘴型,得意道,“原来舍不得我走啊,既然舍不得,那就应该将话说出来,若是我误会了,或者没听见,你不是要错过我了吗?”
那人更是委屈,“你方才都不唤我夫君。”
“我只是怕唤你的时候让你记起林子里的事情,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这样唤你,可好?”
少年扭捏着,似是还要她再哄一哄,娇气极了。
“好了好了,夫君,过来把药喝了吧。”
她想不通,为什么李炙愈有时候成熟的可怕,有时候又幼稚的像个孩子一样。只不过,似乎在每一个过程中他都能拿出相应的状态拿捏住她。
李炙愈这才笑道,“我要娘子喂我。”
方恨迟喂了一口,感慨道,“你瞧着一点都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我为何要伤心?”
他的眼中没有神采,只有落下的尾音能辨别出他此刻的心情。
她不理解。
“难道眼睛失明对你没有丝毫打击嘛?你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换做是我,或许早就要痛哭一番。”
“只要你不离开我,做一辈子的瞎子我也愿意。”
“呸呸呸,竟说瞎话。我可不想一辈子伺候你,你要乖乖听话,要快快好起来,不要叫我担心。”
话音一转,她爱怜的摸着他的长发,长叹一声,“若是你真的好不起来,那我也会一辈子陪着你。”
她不知淮冀何时才能赶来,也不知他有没有救人的法子。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恐怕他真的要一辈子失明。
荣安公公将一摞奏折从殿外搬了进来,摆放在前头的案台上,对着李炙愈道,“皇上,今日的奏折送来了。”
大臣没去上朝,仍旧将折子递了过来,是要暗中提点皇上不要纵欲过度,荒废朝政。
“朕知道了,明早你再来将折子取走。”
“是,奴才告退。”
“你都看不见了,怎么批折子?”
床上的人突然感觉到惬意,随即想翻个身,全然忘记自己背后有伤,“你念,我听。”
伤口碰到柔软的软榻,仍旧痛的撕心裂肺,他咬着牙重新翻了回去,不想叫方恨迟看他的笑话。
方恨迟顾不上笑话他,小脸皱成小包子,“你可饶了我吧,这……”
转念想到李炙愈是因为她受的伤,她将后半句话吞进肚里,就当是还他这份情了。
她取来几本折子,生怕李炙愈记不住,念得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