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道：“只要你作成我和古因仄一段姻缘，老城金氏山水生药店便易户在你名下，不要一文钱。不说那生药店日进百金，却也够你一世衣食无忧。”
雨荍道：“我既痴想金氏山水生药店，又不敢依允你龌蹉，如何是好么？只除古因仄之外，军营之内不问你中意那一个汉子，便是有家有业的我也来撮合，撮合不成，把他下在牢里，逼他屈从，一日不从叫他吃一日牢饭，一年不从砍头了事。”
向阳花道：“不谈。”
雨荍道：“我加些银子呢？你原先一百两买的我出二百两，一千两买的我出两千两，不问多少钱都翻倍数，这买卖是我等不会做买卖的人才教你撞着的，怕你一世也撞不着几回，你看在住着我屋里炕头这个情面上便依允了我，日后你我也好相处。”
向阳花道：“我不短银子短的是丈夫。”
雨荍道：“古因仄娶初枔为妻已然生米熟饭无法再变回生米，你不要痴想，我说古因仄娶你外宅做妾，你情愿？自古做妾都是一把辛酸泪，人老色衰死无葬身之地，况兼向爷也不许你做人妾，你这上户人家千金之身躯做妾不教坊间笑耻。”
向阳花道：“朝娶妻暮纳妾，妻妾一日结亲我就情愿。”
雨荍道：“听说半年之后古因仄要纳他四嫂为妾，不是道听途说却是他四嫂亲口与人说的，不信你问六寡妇，六寡妇亲耳听见，说古因仄走老城前一晚和四嫂两个已同宿在一炕，是他老娘亲手把的酒，又亲手锁的门，你还情愿么？”
向阳花楞怔片刻，去读医书，读一时索然无味，向炕里绻着身歇了。
雨荍洗了干净，躺在炕头，一以贯之灯下翻开典册来读，读的是《内经》篇章：
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厥气上行，满脉去形。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故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故曰：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
雨荍把向阳花夜前的话说与金美妤知道，金美妤埋怨道：“这装羞诈鬼的娼妇那一句真的，那一句假的，教人不懂。”
雨荍道：“他痴想嫁做古因仄婆娘是真的，之余尽假的。”
金美妤道：“只怕这话也假的，他要做诸般买卖，便绕不过古因仄，与其送金银财帛把古因仄，古因仄未见得敢受，不如和他纠缠，以达到私利。小娼妇厉害。”
雨荍吃惊道：“这心机怕也忒深了，不光心机深，还不要脸，孩儿得闲走一趟往生堂，告诉初枔结亲之前不可托大，须小心在意。”
金美妤道：“师父也要去往生堂会一会阴阳人，他近来马厩教小儿识字，勾得若干小儿前去听讲，其中肯有十分玲珑的，选拣三二十个来熟药局学医，这件事从后山归来师父就盘算着，是因龚三横、古因仄几个走老城不在府厅耽搁了，见在外面躲兵荒的小儿又归来，正是时候。”
雨荍道：“师父，最好不问阴阳人，止防他徇私舞弊。要选拣小儿见在就去唤几个医人、都监府公干直奔马厩，当场选拣，选拣之后带来熟药局，这件事日后谁问起来师父也扪心无愧，没一丝丝私心。”
金美妤道：“好孩儿！”
肚里却是欣喜的，喜的是雨荍灵魂是透明的，不曾被世俗污秽，便是医人本来该有的模样。又喜雨荍有长进，做事晓得瞻前顾后了。
雨荍道：“师父要如何选拣？”
金美妤道：“听写生僻字。”
雨荍引金美妤、本草金，并五七医人来到都监府，与古因仄说了选拣小儿学医这件事，古因仄当即叫王民军、宋万贯两个再带三二十土兵望各村寨唤八至十五岁的小儿带上纸笔去马厩，唤个小校与雨荍人等一齐出了都监府，来到马厩先寻下冬落红，再见初俭。
初俭正在讲学，三面堆着草垛，一壁墙上贴着白纸黑字，小儿坐在草席上不止百十个专心听着。初俭停下手里事务，听金美妤说了前后十分欣喜，赶忙教小儿屙屎撒尿准备着。
金美妤道：“学医的小儿最要紧的是识记本事，请先生写千余个寻常不见的生僻字，当时教小儿学半时辰，之后听写，选前三十个且又愿意学医的小儿去熟药局，学做针生、医生、咒禁生、按摩生，月钱二两，但有吃不了苦的，不情愿学的，品行不端的，遣返原处。”
古因仄、冬落红、初俭赞道：“这般最公平。”
初俭便教初枔铺排纸笔、磨墨，兀的望往生堂取来几册古书，和冬落红、本草金、五七医人、府厅小校当面计议生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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