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烈又站在终端机前，敲打着键盘。
船舱内反常地安静。凯金靠在床栏边，看着天花板出神；顾凯坐在床上，双手抱住后脑勺；欧子豪则一如常态地蹲在红色柜子边，一言不发。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啪嗒，啪嗒。韩阳烈熟练地输入指令，听上去还挺有节奏感的。
“啪嗒，啪嗒。”清脆的碰撞声在船舱内回响。
凯金突然右手开始拍打大腿，嘴唇上下碰撞：“噗嚓，噗嚓……”“啪，啪，啪……”身体也开始轻微摇晃。“欸？”顾凯疑惑地看看他，却发现韩阳烈的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摆，敲击键盘的手更加用力。
“啪嗒，啪嗒搭，啪……”
“噗呲，噗呲，呲……”
“啪，啪，啪……”
三个声效逐渐互补，节奏感愈发明显，声音也越来越大。韩阳烈和凯金的身体摇摆程度也越来越夸张，甚至已经开始轻微地上下点头了。“欸？？”顾凯一脸懵逼，凯金又加入了左手，同样有节奏的敲打着防护头盔。
这时，欧子豪开始拍打柜身：“砰，砰，砰砰，砰！”
随着最后一下加大力度的拍打，另外两人仿佛得到信号一般，直接释放自我。凯金同时发出三种声效，像某个经典塔防游戏里生产阳光的炮灰葵一样摇头晃脑；韩阳烈左右手同时敲击键盘，竟然能发出节奏完全不同的清脆响声；一只脚还在金属地板上踏着，用沉闷的空响来稳定节奏；欧子豪则以恒定的速度拍打着柜子。
“砰噗呲啪，噗呲啪噗呲啪；砰噗呲啪，砰砰啪……”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竟然形成了不难听的组合曲。顾凯注视着沉浸在“演奏”中的三人，虽然演奏方式和曲调都很简陋，但在这地狱般的生活里能听到一点音乐就足以触动人心了。不过，真正让顾凯露出笑容的，是面前三位老员工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已经麻木，但依旧有着对生活基本的热爱和创造娱乐的自主能力。虽然曲风简单不入流，但在顾凯耳中这比任何登大雅之堂的音乐都更悦耳。
小小的船舱里，四人都沉浸在独属于他们的天地。
“噗呲啪，噗呲啪，砰砰啪嗒；噗呲啪……”演奏愈发热烈，凯金看上去已经要螺旋飞天了，一脸陶醉；韩阳烈背着身看不到表情，但肢体语言能感受到投入程度不比凯金弱。就连欧子豪也开始微微晃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节拍。“砰砰噗呲啪，啪嗒啪嗒啪嗒，砰呲啪；啪嗒啪嗒啪嗒……”
韩阳烈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
“啪嗒啪嗒啪嗒，砰砰呲嗒；啪嗒啪嗒啪嗒，砰砰呲嗒……”
欧子豪也加快了拍击速度。“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整个曲子如同疾风骤雨，迎来最后的尾声：“啪嗒，砰；啪嗒，砰；砰——砰——砰！”欧子豪拍打了最后一下。韩阳烈双手同时按上键盘，像音乐会上的钢琴家一样结束了演奏。
顾凯站起身，鼓掌。孤零零但真诚热情的掌声在船舱内回荡。
韩阳烈转身笑笑，看向他们唯一的听众。“这是每次回公司前的必备节目，由我们仨创造的。”凯金眨眨眼，大手直接把顾凯揽过去：“下一次，顾老弟你也要参与进来了！四人合奏，我简直不敢想象有多好听。”他的眼神闪闪发光，这种期待在致命公司的员工眼中出现可真是罕见。
“欸？可我没有音乐细胞呢。”顾凯想推辞，但又被凯金狠狠勒了一下：“说啥呢？慢慢学不就行了，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他说完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看向另外两人，“毕竟，咱们这个队伍可不能把你撇在一边，那样就称不上完整了。”
韩阳烈没有说话，微笑着注视二人。欧子豪……一如既往地沉默。
顾凯愣了愣，轻轻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接着开始在凯金的手臂里挣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力气地勒住我，很难受的！”“欸，我有用那么大力气吗？”“你好意思说！没轻没重的……”韩阳烈安心地笑笑，转身开始在终端机上设置目的地。
顾凯艰难地挣脱出来，松口气。
真奇怪啊，自己车祸前的人生里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他却在这个小小的船舱里，产生了归属感。顾凯低着头，琢磨着心底的感受。
这种温暖，在残酷的大环境下虽然显得弱小，却也足够品味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么，咱们就要回公司了。”韩阳烈走到操作台前，按下红色按钮。飞船震动了一下，开始驶向目的地。“公司啊……”顾凯心想，自己总算能见到这份工作背后的操盘手了。不敢=过他也没忘记凯金说的，“每次回公司交货也没看到任何活人”。他不指望能遇到什么致命公司的负责人，但能看看交货的地点也不错。
说起来，如果没有活人，那负责清点废弃物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