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昕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她的反应又一次暴露出了答案，然后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间。
她是有想过撒个谎的，但她也很清楚，谎言欺骗不了这些异世界来的拯救者们。
所以她放弃了，她认命了。
她就这样蹲在地上，心理满是绝望的等待，等待着脚步声的响起。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眼泪从热变冷，凝固的液体化作晶片落入口中，咸涩的滋味逐渐淡去。
脚步声并没有响起，她的瞳孔不可置信的震颤，而后抬起头。
叫做旅行者的金发大姐姐在和之前出现过的一个小家伙聊天，注意到她的动作，便对着琳妮特扬了扬下巴。
琳妮特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脸色是那样的平淡。
就和那平静的语调一样，仿佛永远都波澜不惊，让她完全猜不到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不走吗？”
她哑着嗓子问了一声，眼中又亮起了希冀的光芒。
琳妮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等你，和你的答案。”
张佳昕又沉默了，然后，她没有再隐瞒：
“我最开始是支持老杜的，我的确不满意我的努力要被平分给很多什么都没有做的人。”
“我清楚他们只是没有能力，他们已经在努力帮忙，但我很贪心，我想要更多。”
她的语气也变得平静了，荧和派蒙停下了交谈，聆听着她的自白，亦或是告解：
“我有一个同伴，她没有能力出来搜索物资，但她是学考古学的，我们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够住进墓地里。”
“我希望她能支持我，但她没有。”
“冲突开始的时候，我依然支持老杜，虽然我不是开第一枪的人，但除了老杜之外，只有我真的杀死了一个人。”
“那是基地的守卫……告诉过我很多故事的一个叔叔，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断了两条腿。”
“他……他抱住了老杜的腿，我想把他拽开，他抓的太紧了，我把他甩到了墙上，然后就……结束了。”
张佳昕的语调有些颤抖，但没有再爆发出什么负面情绪，似乎这一切过往已经把她的负面情绪彻底吞没了。
听到这里，荧点了点头，然后朝派蒙伸出手。
派蒙撅了噘嘴，很不情愿的拿出一袋摩拉交给了荧。
她们刚才打了个赌，荧能感觉到，这个张佳昕是真的有见过血的，但派蒙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那么年轻。
事实证明荧的眼光还是比派蒙强一些，她没看错人。
“老杜走进了基地，我留在了基地门口，试图救活守卫叔叔……我应该跟进去的，但我没有，一个接一个的错误。”
张佳昕闭上了眼睛，她讲述到了整件事最糟糕的部分：
“老杜在里面杀了人，我在那时才冲了进去，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她倒在地上。”
“老杜……他不知道他杀死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是第一个带领我们找到墓地的人，他是后来加入的。”
“他杀错了人，犯了众怒，被赶了出去，我是第一个对他动手的，我真的想杀了他，可我又没能做到。”
“在这之后，基地的人让我留下来赎罪，但我无法面对他们。”
张佳昕的独白还在继续，琳妮特这时已经蹲了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佳昕的双眼。
目光并不锐利，也不炽热，看着这双眼睛，张佳昕只感觉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正在恢复久违的平静。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们出来采集物资，撞上了那支清缴队。”
张佳昕看了眼已经断气的老杜，又有一股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样子，这支队伍是被他引过来的，也是被我，被当时所有支持他的人的恶念铸就的一个个错误引来的。”
忏悔到此结束，张佳昕也解脱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但琳妮特还在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心底隐藏的秘密并没有完全被吐尽。
张佳昕的嘴唇抖了抖，又补充了两句：
“我唯一没告诉你们的是，我是主动脱离队伍的，我想把清缴队引走。”
“可能是当时有很强的，想要赎罪的念头吧，我终于勇敢了一次，也成功了一次。”
“我引走了两个战士和一个射手，你们已经把它们杀死了。”
直到此时，琳妮特才伸出手，主动拉住了张佳昕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的张佳昕神态恍惚，琳妮特再次拥抱住她的头，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轻拍着她的背。
就像她在壁炉之家里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一样，但她心中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隐藏在情报背后的故事，那份复杂而扭曲的情感，那些理念与立场的碰撞，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