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朔方李家(1 / 1)

大夏历千年历史中,有这么一段时期,大夏国中央王朝虽然对分封诸侯还有一定的掌控,但大多数都各自为政。士大夫阶级中,充斥着各种名不见经传、却又悭吝刻薄的贵族。他们无处不在,宛如尘埃般弥漫于宫廷与市井之间。其中,安陵郡的昭烈侯(一种分封制度下的爵位,失去分封领地后并无任何实权):李昊,亦是这般人物中的一员。他并无特别出众之处,但亦非邪恶之徒。

李昊继承了士大夫阶层的典型品质:对上级的绝对服从、自律严谨、刚正不阿、节俭持家,以及传统的儒家思想。他对世间的纷扰、他人的恩怨情仇,乃至坊间的各种传闻,都显得漠不关心。总体而言,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显得疏离而冷淡。

李昊生于大夏历四六八年,早年便投身军旅,成为大夏国军中的一名职业武将。在对抗北燕、西凉和东瀛的战争中,他始终恪尽职守,在战场上留下诸多关于他的传奇。但他并未因此一飞冲天,也未停滞不前,始终如一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据传,皇帝曾私下里戏称这位忠诚的将领为“安陵的呆子”。然而,战争结束后,皇帝还是论功行赏,提拔他为镇北将军,驻守在大夏国新从北燕手中夺得的边陲重镇——朔方。此地原是北燕控制下的北方边境,位于苍茫大漠与无垠草原的交汇处。

在朔方驻守的日子里,李昊一直保持着单身生活。然而,到了大夏历四九五年,已是二十七岁的他,终究还是抵不住家族的压力,决定成家立业。他上奏大夏国皇帝,请求赐婚,很快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皇帝念及他历年来为镇守边关的功绩,让他迎娶了年仅十五岁的诸侯国赵国三郡主——赵嫣然。

这场婚礼对于李昊来说,更像是一场形式主义的仪式。他对这位来自赵国的公主几乎一无所知,两人的结合完全是皇帝出于对朝堂利益权衡的结果。

然而,这场婚姻却注定是一场悲剧。夫妇俩的年龄差距如同鸿沟般难以逾越,而他们的性格和志趣更是南辕北辙。李昊为人单纯直率,生活简朴,不善交际;而赵嫣然则是一个心思复杂、活泼好动的女子,她向往着繁华都市的喧嚣和奢华生活。

赵嫣然生得美貌动人,一双弯月般的眉毛下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总是能轻易地吸引众人的目光。她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享受着那种被人追捧和崇拜的感觉。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她渐渐发现自己的魅力正在逐渐减退。那些曾经轻松愉快的闲聊如今变得肤浅乏味,而她那火爆的脾气也愈发难以控制。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婚姻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这个错误让她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困境之中。

当首次目睹丈夫在朔方为她安置的宅院时,赵嫣然的内心便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在她的少女时代,生活如同织锦般绚烂多彩。尽管她的家族在赵国赵氏王朝中并非显赫一支,但她的父亲作为赵国实权派士大夫,一直享受着尊贵与荣华。家中子女众多,赵嫣然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被过继给了无嗣的大夏国天南郡的康宁郡主——曾权倾一时的女贵族作为养女。

在康宁郡主的府邸中,赵嫣然早已习惯了璀璨的珠宝、如云的仆从、盛大的舞会、激昂的战歌、热闹的市集,以及那些永无止境的贵族秘闻。然而,如今她的新婚丈夫,镇北将军李昊,军俸虽然能维持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根本无法满足她对往日生活的任何一丝怀念。他所能提供的,只是每日的鱼肉,一座三进的青砖小院和几名丫鬟。

朔方,这座位于苍茫大漠边缘的要塞小城,向北是一望无尽的荒凉草原。这里的军事气氛浓重得让人窒息,找不到丝毫的繁华与安逸。驻守在此的将领夫人们过着单调乏味的生活,而城中的女眷们更是如同生活在孤岛之上。对于赵嫣然这样一位曾在天南郡享受过无尽奢华与欢愉的年轻女子来说,这样的转变无异于从天堂坠入地狱。

她必须学会在丈夫那“微薄”的收入中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而她的丈夫则全身心投入到军旅生活中,热爱着这种清苦而自律的生活方式。他擅长发号施令,却拙于与人沟通情感。他渴望妻子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以延续家族的香火。赵嫣然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尽力履行着作为妻子的职责。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渴望着能够重获自由,逃离这座贫瘠的小城和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婚后仅过了一年光景,赵嫣然怀孕了。十六岁的她还未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她只能将自己深藏在幻想之中。她憧憬着这个孩子能够为她带来新的希望和未来,让他们有机会逃离这座小城,重返那繁华的都市生活。在她的幻想中,她坚信自己怀的一定是个男孩——他将继承父亲的爵位和荣耀,成为一位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贵公子。在她的悉心教导下,他将拥有辉煌灿烂的未来,而她也将因此重获失去的一切。

在大夏历四九八年春末的一个凌晨,赵嫣然在朔方的宅邸中经历了一场艰辛的分娩。然而,新生命的到来并未如她所愿——那是一个女孩。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现实,李昊并未像赵嫣然那样感到失望。尽管他们共同为孩子取下了美丽的名字——李慧娴,但赵嫣然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孩子表现出了明显的冷淡。

她没有亲自哺乳,也没有给予孩子温柔的拥抱和安抚。实际上,她几乎将所有照顾孩子的责任都交给了仆人和奶妈。有人解释说,这是因为分娩的过程对赵嫣然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使她在孩子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卧床不起。也有人认为,赵嫣然当时还太年轻,对生活仍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打破了她的幻想。

然而,真正的原因可能更深层次:这是一个女孩,而不是她所期望的男孩。在长女出生后不久,赵嫣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李骏驰。这一次,她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守护着他。她把未曾给予女儿的爱全都倾注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李慧娴从小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她看着母亲对弟弟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宠爱,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在父母偏心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往往会像李慧娴那样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以避免受到伤害。她们得不到应有的关爱和期待,渐渐地也学会了对自己不抱任何期望。尽管小儿子李骏驰对母亲的过失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但李慧娴仍然对他充满了怨恨。

在大夏国华丽且等级森严的时代,即便是诸侯国的君主们也不遗余力地在各个方面展示自己的尊贵地位。他们的马车、服饰都精心打造,以彰显王者风范。而在这个时期,氏族家庭的子女教育更是丝毫不容忽视。孩子们身边环绕着佣人、教书先生以及各类指导者,他们不仅照顾孩子们的起居,还负责教授君子六艺、女子八雅和儒家经典等多领域的知识。所有的训练和教导,都旨在确保这些贵族子弟的举止、仪态和信仰能够符合大夏国宫廷那严苛的标准。

在这些教育中,礼仪是首要的。年幼的氏族子弟们必须反复练习鞠躬和跪拜礼仪,直到他们能够自然而然地做出最自然、最标准的动作。但相较于男性子弟提倡的君子六艺,李慧娴作为女性贵族相对而言女子八雅更多倾向于才情和修养。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李慧娴和李骏驰的家庭教师多达数十位之多,其中身份最尊贵的便是大夏国的宰相,一位年迈70的老者:罗祥忠。

罗祥忠是赵嫣然亲自写信恳请养母动用她的人脉派选的先生,来到朔方不久后,他很快便察觉到,李慧娴以经常与人发生摩擦,对弟弟李骏驰恶语相向,其原因在于她内心的孤独和对关爱的渴望。于是,罗祥忠尽量以他最温柔的态度去教导李慧娴,竭尽全力地培养她的才情和修养,一方面是出于对小女孩的喜爱,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对康宁郡主有一个交代。

罗祥忠的慈祥很快便感染了李慧娴,逐步让她对罗祥忠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甚至超越了师徒关系,若非她还年幼,罗祥忠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待她如自己的女儿,这段感情可能会演变成一段不伦之恋。

在罗祥忠的悉心教导下,李慧娴的女子八雅进步神速,这并不是因为李慧娴的天资有多么聪慧,而仅仅只是她不希望看见自己敬爱的人失望。每当看见罗祥忠那略显不满的神情时,李慧娴便在深意里,宁愿饱受机械般反复训练和死记硬背,也要将所学的知识记下来。但也因此,让她落下来一个在古代无法治愈的病根:肺炎。

然而,与罗祥忠的关爱方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慧娴的母亲赵嫣然对她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赵嫣然认定李慧娴品性傲慢、难以管束,因此决心要把她身上的这些“毛病”祛除掉,以便将她顺利嫁出。在赵嫣然看来,政治联姻是李家的唯一出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她不断对李慧娴进行打压和羞辱,甚至强迫她向每一位到访的女宾下跪行跪拜之礼。在母亲的强权面前,李慧娴选择了顺从和沉默,掩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感受。

这种顺从和沉默的性格特征其实是一个非常善于欺骗对手的手段,面对危机和威胁时,上位者选择用恭顺的态度掩饰内心的骄傲和反抗。这种应对策略既是出于自保的考虑,也是一种生存智慧。

李慧娴若能在那样严酷的教育中坚韧成长,无疑将成为一位权倾朝野的重臣,或是威震一方的诸侯贵族。然而,命运的无常却在她年仅十岁时展现得淋漓尽致。肺炎的加重,在深夜的寂静中夺走了她年幼的生命,而李家的其他人还在沉睡中,对她的离去一无所知。

这便是李慧娴短短十岁的人生经历,却让陆峰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凉感,发自内心的感到惋惜。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坐在床边,一双短小可爱的手撑着下巴。

没错,刚刚全是陆峰穿越到这个“李慧娴”身体里的回忆,他穿越了,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并且在穿越前的历史书中毫无任何记载的一个分封制朝代,正处于类似周朝末年春秋初期的政治局面。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经济学高材生,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应该是一件让人无比兴奋的事情,依靠未来的认知和见识,必定能在蒙昧落后的时代闯出一番天地,但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却让他难以接受。

穿越之前,“她”是风度翩翩的男儿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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