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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嫌疑(1 / 1)

?李顿入狱之后,随着其世子的暴毙,这桩骗取皇家联姻的案子,已是没有半点雾霁的明朗。但本应凌决的处判却迟迟没有下达,这也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近来东瀛官盗商盗频频侵扰大魏东海边境,而东瀛天皇对此态度模糊,实在不宜擅自处决激化双方矛盾。通传往东瀛的文书尚且没有回音,刑讯一事在李顿被关入刑部大牢后便再也没有漏出半点风声。

而同是关押在刑部大牢中的璋阳县丞,却在京城中引来了更多的看客,一面是其父平淮侯离世多年,古家风光不复从前下,古狄津的独担罪责,一面是大魏国力虚乏之下,对贪桩私囊的铁腕打压,就在这样凝滞沉闷的局势之下,各路官员的往来礼尚亦是不如从前,朝野噤声的姿态令人咋舌。

看着德仙长公主尽日的郁郁寡欢,青丝化雪仿佛也仅在旦夕之间,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钟燊昊也不再有携友出游的兴致,除了几次循例进宫,便是深居在厢房中独对文书。

再次登访高离霍时,唯见他拿着铁剪在院中修建花木,弯月形的苗圃中,不知何时长出的藤蔓延灼一片,节节蜿绞在细嫩的花枝上。听到脚步声后,高离霍拂掸着卷起的袖口,朝着来者的方向舒颜一笑,煦丽的阳光映射在额角晶莹的汗珠上,晃悠悠地闪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气清闲淡。

钟燊昊不由自主地跟着蹲踞下身子,抽出怀中的绢帛替他揩拭着额角,体恤地问候道,“这么多枝藤芜杂也太难料理了,不如索性一把火烧个精光,待到来年开春时再重新播种了”。

“你别看它们每年只是短暂的一季花期,从细小的一株算起却是数年的储备,就这么付之一炬了可惜”,高离霍示意钟燊昊把花洒递过来,挑眉笑了笑,“切莫让表象上的拂乱扰了人心,其实只要顺着丝藤寻得它的根茎,一举除去后,那些靡靡丛生的蔓枝也就兀自枯萎了”。

钟燊昊点了点头,也学着卷起袖口在湿泥地上摸索了起来,片刻后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脸色骤然白了白,恍尔才平复了过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高离霍关切地皱起眉来,“回房中我给你把把脉吧”。

“没有,只是先前得的那场扈疾太过碜人,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钟燊昊苦笑道,指了指手边掐到的几株赤团花。

“你可知这赤团花本是香远溢清,沁人心脾的上等香材,那场扈疾的根由却是在浇灌它的赤练水上”,高离霍的语音飘飘然,似是说得漫不经心,“赤练水中添加了气味引诱的露葵,身带扈疾的鼠患,真可谓是环环相扣啊......”

“但那时她分明是初来京城,又是束居深宫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充足的准备”,钟燊昊眉心一颤,断言辩驳道。虽然他的音调抬高了几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不明的来历,与太真人若有若无的牵扯,霍叔安排她出宫为棠妹陪嫁,刀锋虎口逃过一劫,或已是权衡许久的举措,但如今在棠妹大婚已退,这时候再谈及,无疑是抱薪引火。

“每次提到这件事你的思维总不如平常敏捷了”,高离霍把尾调拉得悠长,曲起两个手指轻敲着钟燊昊的前额,“既然此事是有人想加害于你,最好便是能找出真正的凶手,既然存生此念难免其再次施手”。

钟燊昊这才噤住了冷汗,四处望了望喟叹道,“暗中使诈这些伎俩谈何容易,但我还是不愿意因为这个轻易怀疑身边的人”。

“你能这样认为,自然是和你一直秉持的君子诛人不诛心的教养有关,也是值人钦佩之处”,高离霍顿了顿,

眸色如深潭微波,“但叵测人心总是防不胜防,便如古大人一样陷身囹圄之中,要抽身时就需几番周折”。

听到话题稍有转移后,钟燊昊忙喏喏连声应和,却又撑腮拧眉道,“难得霍叔也一如地信任表舅的为人,前天他从狱中给家人捎出换洗的衣物时,袵带中偷夹了咬指写下的血书,不过都是一些自证清白,奔走申冤的言辞。但舅舅一介青衣文官,只怕是事情还来不及周转,便在酷刑之下屈打成招了”。

说罢,他不禁接连着唏嘘叹息了几声,高离霍捶了捶钟燊昊绷紧的胸口,从袖中递出一卷薄纸,淡淡笑道,“你先看看这有什么不妥”。

“这上面只是普通的祝寿词,与寻常并无二致啊”,钟燊昊微微眯起眼睫,短短的寸长纸卷来来回回看了好半晌,神色仍是怔忡地道,“这应该是从李府发现的那几箱珍宝中发现的吧,李顿也就凭此声称是表舅私下聚敛财物,不过观其纸质色泽,应该只是个抄摹本?”

高离霍点了点头,“这张不过是我让人从提刑司主判那里摹抄过来的,你还是再留意一下落款前的两句”。

“寿如南石,四体康直”,钟燊昊抿紧了唇部的线条,字字清晰地读了出来,许久后仍是投来狐疑的眼光,“这种贺词再也常见不过了啊”。

感觉到有人摇了摇自己的身体,又是一片静默后,高离霍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莞尔道,“小昊,你可知远郊只是平淮侯的表字,而他出身贫寒且中年得志,竟是没有几人能得知他的真实名讳。金康,这才是垂髫稚子时其令堂给他的取名,但这点古狄津大人作为其长子断是不会忘记,你看这里的康字并无笔画变动,毫无避嫌之意,定是......”

“只要把这点指证出来,提刑司便会再深究下去,舅舅脱身已是指日可待”,钟燊昊兴奋地断言道,语气却有倏地黯然下来,似是在喃喃,“只是若说是蓄意勾陷,舅舅远在璋阳任职,又如何在京城中引起这轩然风波,连一个远道而来的东瀛使者都要加害于他”。

煦风和暖,高离霍仰起头,发丝在额前不定地飘动着,迎着的阳光的瞳孔微微幻生出黑雾般的晕眩,闭上眼睛调定了气息,重新再睁开时,惺忪中仍是一如的平稳而又幽深,思绪似是其中掩抑不住汩汩流动的泉眼,忽而感觉到颓颓欲坠的右臂被人隔着纱布紧紧握住,耳边响起少年的声音略带惊慌,“霍叔,你没事吧?”他才苦笑着抿起嘴角,“璋阳郡位于中原腹地,此处不仅物资丰富而且淬火锻钢技艺纯青,历年军库的兵器十之六七出自此地”。

这句回答似是唐突,但对于同样心思玲珑的钟燊昊,却是扼要地指出了一条通往迷雾深处的道路。这里绮光流离,交织着惊险和变数。那样勃勃张扬中咄着气,又是一种**刺激着他步步走进,在内心渐渐蔓生出的惶恐中,极力把这种冰冷的惊悸压抑到肺腑下,也就渐渐理出了清晰的头绪。

璋阳郡军事作用重要,因而其县丞遭人谄污弹劾,其目的大抵是想用自己的势力来取代之,才能使操纵易如反掌。而率先搅动这番风云的竟是一个表层上毫无利益相干的东瀛来者,这显然是两个互不交集却又殊途同归的谋利者,一个在用自己丰硕的羽翼扶植着另一个级级迈近的同时,也成功地将他沦为自己刃命无血的宝刀。

此时的凝滞的空气中,院落中唯有鸟鸣声格外清晰,繁华茂叶已然暗转成朦胧的淡黄,连带着竹桥青砖都都似袅娜罩上浅金的轻烟,方知转眼已是夕落昏时。高离霍看到钟燊昊的额角沁出了层层冷汗,面无表情地望向湖心,心知他已是通晓了几分,便俯掌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是时间了,我们还是看看去吧”。

大魏刑部的天牢所关押之人,大多与国政颇有牵连,一个仅是六尺高的石门后,便是纵分的几条长廊,皆是青岩岗石砌就,灌浆而筑,牢固异常。小小的高窗外,日夜逡巡的禁卫披坚执锐,如同空气中飘荡的阴冷发霉的味道,拂之不散。借着几个侍卫手持的惨淡烛火,幽暗昏晦中踩着粗石台阶级级而下,像是走进了一个尘封许久的涵洞。

引路的狱卒首领阿贵不由得悠悠叹了一声,“多少人不说这天牢的暝道不就是奈何桥,路的前端金玉繁华,过了这条路,便只想趁早投胎了”。牢房是单间分开,隔着栅栏望进去,那些透过塞闷与污脏空气的眼神,并全不是想象中的凄清漠然,有则狂狷,有则探出手呼喊乱抓,毕竟都是尝品过钟鸣鼎食的尊荣,如何受得住披枷带锁地坐在蔽席上的枯槁。

“到了”,阿贵俯身套上钥匙,砰的一声推开黑漆木门,叮咛了几句后便旋身退下。

提步迈进后,钟燊昊撑大的眼睛满是不容置信,那个坐在茅草垛上的人,半倚着青石台,目色祥定又是幽邃得不可探测,唇边似笑轻吟的歌声低回模糊,待到看到身前出现那对青缎锦靴时方戛然而止。

李顿扬起头,看清来者后支起身来,稍有畏怯地向墙角贴了贴身,但依旧丰神如玉的眼神,好似时光从未轮回,他仍是那个朝贡大典上风光桀骜的使臣,与从前不同的是,舒卷起的宽袖囚衣,光洁的肌肤上交错着注血的伤痕,从颈间延伸到足下。他毫不置意近身的钟燊昊,勾起的眼角冷冽地朝着素衣曳地的高离霍,默然木立,高离霍亦是无言,清浅温润的眉下似笑非笑,游若浮光碎雪。

而仅是恍惚间,窗边一个身影倏乎闪过,掌风却是直扑李顿而来,攻势凌厉间已然掷出了几枚飞钉和一柄飞刀。这个仅在窗外眨眼即过的突袭,惊怔得连钟燊昊都忘了施手应对,李顿身加镣锁动身不得,剧烈收缩的瞳孔变为缓缓合上。

而一阵衣袂飒响,翻袖如云间,再睁开眼时流钉已被高离霍格挡开来,连那柄短刀,都在弹指间被震飞,径直地插入李顿身后的高墙上,唏嘘不已中愕然发现,和李顿相距竟是如此的贴近。

还未待高离霍旋身过来,李顿极力按抑住急促的心跳,嘴角微微一哂,奋力抽出那柄短刀便向高离霍捅去。

奈何他脚上的镣铐铨连在墙上早已固定了活动范围,仅差几寸的距离下,寒光四溢的刀锋和高离霍的身子遥遥隔空。回首看时,唯见李顿满是未能得逞后的孤愤,死死盯着高离霍的面容青筋突兀,缓缓化作喉间无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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