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守卫乐呵呵看着他们进去,年迈的黄老卫长摇摇头,走到墙边依着,拿出别在腰后面的烟杆,一旁的属下机灵地给他点了火。
城门口行人陆续有来,遇见熟人守卫们也是乐呵呵打着招呼,摆脸色这种高档的技术活可不属于他们这样的小士兵。
黄老本名黄天强,祖上是兰陵城里人,穷也是城里人。
也多亏这身家清白,年轻时游手好闲的黄天强中年时候被衙门的管事相中,带着他一帮狐朋狗友入了官职做了守门的士兵。虽然还是低人一等,但怎么也是正规官员,小日子比之城里许多家庭都要舒服,更别论城外乡野村落了。
浓烟入喉,过了一会才慢慢吐出,滚滚白烟弥漫着渐渐散去,黄天强不禁想起与小南初次见面那一回:
那次也是晚秋,一群穿着破烂的小毛孩站在城门口东张西望的,黄天强一眼就看出这些个小毛孩肯定附近那个村,闲来无事溜达到兰陵城,想进来瞧瞧看看的,可这两枚铜币的入城费却成了他们的拦路虎。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城里的贵人不在乎这区区两枚铜币,可乡下与其十来岁穷孩子别说两枚了,你往他们身上搜个遍可能一枚都没。
小孩子嘛,想进去又没钱,又不舍得干巴巴的回去,站在门口边上,看看里面,看看南来北往的商人,一脸羡慕。
小时候他们也这样过来的。
哦,那时候他是站门口看别人这样过来的。
这样想着,一个小男孩慢慢走了过来。
“爷爷好!”人小又瘦声音倒是甜甜的。
额,这小鬼想干嘛呢?
“我们是附近鹰嘴山楚家村的孩子。我们想进城,可身上没钱。哦,楚大杆他表舅是城里楚老爷府上的管事,在城里做生意的,是个大老板大善人。今日是他布善行施的日子,我们呢是前来讨些物件回家补贴家用的。对了,楚老爷还会给我们每人十枚铜币呢,这事爷爷您有没有听过吗?”说完还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
城里做善事的楚扒皮他是听说过,给穷人铜币这事倒是靠谱,不过对外说法是二十枚,看样子不是管事贪了就是虚报充胖子。
不过穷山恶水出刁民,等一下回来这群小鬼不认账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看守大门说听点是个兵,真吵起来丢脸的还是自己,传到上头那里还要挨骂。
额,不行,不划算,不值得冒险。
不过这小鬼和其他小鬼不一样,以往他也见过许多穷人家的孩子,除了野,见到大城里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先低人一等,哪里敢说上前搭话。
可这个小鬼偏偏就敢了,再细看,小脸蛋虽然脏眼睛却像两颗黑珍珠似的,说话口齿伶俐,话里带着讨好,也表明他们伙伴里有亲戚是城里楚扒皮府上的管事,说的也有条有理,不像假,主要还是有胆气。
想了些许,终还是心软了。
点点头,作恶狠状说道:“行吧,丑话说在前头,小崽们可别骗老头我,不然下次遇见了把你们丢河里喂鱼。阿来,给记一下人数,一二三四……十五人。得,都进去吧,出来时候连着出城费一块缴了哦……”
后来自然是缴了。
时隔两年,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大概是小南真的与众不同。
这个小男孩天生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要不是穷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他都怀疑这是哪家贵人府上的孩子呢。
别说,皮肤要是白一点,那小脸蛋,那大眼睛,还真好看……
进城的孩子撒野的兔子,小南等人一进城里就跟打了鸡血浑身都有劲,东看看西瞧瞧,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三个月前呢,城里好像又变了一点。
“走,上楚老爷府去罗!”楚大杆大声吆喝,拔腿就跑起,其他小伙伴嘻嘻哈哈也跟着迈开脚步。
兰陵城到底有多大呢?
每次入城小南都会想这个问题,自从奶奶教他识字读书以后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可奶奶告诉他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读书识字的事,说的时候十分严肃,小南听话的答应了,也偷偷想这是不是与从未见面的父母有关。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楚老爷的施舍。
走那么久的路了肚子也早饿了,小手摸了摸肚子,自己对自己鼓励着:“忍着哦,回家后奶奶会煮好吃的野菜粥哦,那个最最好吃了!”
耳边一阵喧哗肆笑,小南小心翼翼的从几位华服青年身边小跑过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饱读诗书的书生一身酒气当街谈论这些家国天下大事。
城里的读书郎就算不是华服锦衣,一身衣裳也是白净素简,手里扬着扇子,腰间别着锦囊,逢人就是抱拳行李,三四人或七人在酒楼上、在妓院口、在街道上,昂首挺胸大声谈论,洒脱不羁。
手中更是提着酒壶,一口黄汤入口,便要吟诗一两句,旁人则大声赞道,随后又是谦虚一番。
初看确实羡慕的紧-大概是羡慕他们穿的好吃的好……
看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就跟村里张大娘和村尾李大妈吵了一架,谁也不服谁,隔天逢人就说,指责辱骂加几句“我听说那女人瞒着自己男人和谁谁谁家汉子暗地里勾搭一块……”每当两者在脑海里重叠一块时小南就忍不住扑哧小笑。
不过现在可是从这些书生旁边经过,小南憋红着脸忍住了笑,他可不想招惹这些不讲理的读书人。
呵,站旁边都能闻到满身的酒味了,臭都臭死了。
脑中思绪甩开,脚下一点也不慢。
抬眼,前面不远还有几个比他稍大一两岁的同伴,有一个落在后面的同伴,随手用脏了的袖子口擦去流到嘴边的鼻涕,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