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年俗，上元之后直到十都在节内，再加上兰若有喜，宫里和各府都相继派人送礼相贺，车来车往，大院倒比年下更加喧闹繁华。但是偏偏沉香阁早早落了锁，在满府喜庆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冷清萧索。不仅是落了锁，月柔房间更是用过晚膳后不久就熄了灯，小玉叹着气把房门带上，默默下楼守着一盏孤灯做一些女红。
完颜昊天从大院一路过来，远远就看着沉香阁一片漆黑，他心里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赶在头里的多罗一推院门，才发现院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有些诧异地回头望了望完颜昊天，正待拍门，完颜昊天一拉他，径直翻墙进了院子，再一用力，人已经翻入了二楼的窗户。
小玉这厢听到门响，刚掌灯出来，迎面就看见多罗一脸凝重的站在院子里，吓得她手一抖，几滴蜡险险滴到手上。多罗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小玉面露难色，只是小声说：“姑娘已经睡下了，不想见任何人。”多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抬头望了望二楼洞开的窗户，小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意识到完颜昊天已经进了月柔房间。
翻上二楼的完颜昊天此时也已经基本断定沉香阁内没有危险，只是单纯地关了院门，熄了灯而已。他略一沉吟，抬脚朝床边走去，轻轻一挑床幔，看到月柔面朝里躺着，他悄悄伸手摸了摸月柔的额头，悬着的心总算完全放下。
小玉赶紧掌灯上了二楼，完颜昊天默默把床幔放下，边掖床幔，边冷冷道：“到底怎么啦？”
小玉吞吞吐吐地说：“今天，今天玲珑姨娘来过。”完颜昊天一皱眉，“她来干什么？”
“明里是感谢姑娘昨天送的年礼，其实是……”小玉垂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说。完颜昊天冷笑一声，“她倒是迫不及待呀！”
小玉嘟嘟嘴，气鼓鼓道：“反正她一走，姑娘就吩咐关了院门，谁也不见，”说到这里，她一顿，瞄了瞄完颜昊天，小声道：“尤其是大人您。”
完颜昊天闻言面色一沉，小玉吓得赶紧闭嘴，此时就听到帐内的月柔轻浅地说了一句，“小玉，你先下去吧。”小玉如获大赦，立马退出房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完颜昊天侧身坐到床边，淡淡道：“你在生气，而且是在生我的气，对吗？”
月柔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完颜昊天双手握着月柔的肩头，一用力将她扳转过来，怒极反笑，“我有这么不堪吗？”月柔倔强地闭着眼，不愿看他。
“那好，我现在就让人将玲珑逐出府去。”完颜昊天冷冷的声音传入耳畔，隐隐含了怒意。
月柔吓得一睁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完颜昊天，你疯了吗？那是一个怀着你骨肉的女人。”
完颜昊天眸色一沉，低声喝斥道：“大胆，竟敢直呼本王名讳，你这个女人才疯了吧！”
月柔气得粉颊通红，想转过身去，却又被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被迫与他四目相对。良久，完颜昊天悠悠说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呢？”淡淡的语气竟然也带着几许无奈，如墨的幽深眼眸中，神情更是复杂难测。
月柔紧咬下唇，倔强地与他对视，半天挤出一句话：“我可以不见你。”说完眼底晶莹的光芒跳跃着印到完颜昊天的心里。
“休想，”完颜昊天手上一使劲，痛得月柔微微皱起眉头。“这辈子都不要想。”
月柔心里一阵烦乱，蓦地挣扎起来，完颜昊天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扣住，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到月柔的耳中，“月儿，不要再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兰若也好，玲珑也罢，她们都是我孩子的母亲，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弃绝她们。”
月柔伏在他怀里，整个人被无力感紧紧包裹着，“我刚进府的时候，就很清楚堂堂国论勃极烈大人必然是妻妾成群，我也从来没奢望过要让你弃绝妻儿。只是一直被你圈在这沉香阁，倒是让我远离了大院的人和事。今天你解了沉香阁的禁，无意间却让玲珑一下子戳破了这种平静的假象，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其实我与她们并无二异，只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完颜昊天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我答应你，以后不让大院的人随便来打扰你，可好？”
月柔心一酸，她知道这也许是他可以给自己的最大承诺了。从完颜昊天的怀里抬起头来，月柔幽幽一叹，“大人待月柔也算有心了。”
望着月柔似悲还喜的双眼，完颜昊天突然觉得有些狼狈。从他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女人开始，他还从未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但是偏偏这样的上心居然在佳人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她内心向往的也许是自己一生也无法给予的。
他自嘲一笑，“我待你如何自不必多说，日后你自然知晓。”
这时，远处传来一慢二快的梆子声，月柔垂下眼，淡淡地说：“三更了，夫人有喜，月柔不敢挽留大人，大人还是请回吧！”
“你，”完颜昊天眉头一皱，气不打一处来，“来人啊！”他突然高声叫道。月柔一惊，只见小玉一脸惶急地推门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完颜昊天盯着月柔，故意大声道：“备水，本王今晚还要在此歇息。”小玉偷偷瞄了月柔一眼，抿嘴一笑，赶紧忙碌去了。
月柔俏脸一红，赌气倒回床上，完颜昊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宽衣解带，很快小玉备好水送上来，服侍他洗漱不提。
月柔听着水声，紧张到全身僵硬，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他共眠。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床一陷，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完颜昊天侧倚着床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僵硬，他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好笑。良久，他伸出手，从背后轻轻将月柔拥入怀中，月柔紧闭双眼，紧张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完颜昊天不忍心再戏弄她，低声道：“睡吧，本王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愿意，绝不勉强你。”月柔心一宽，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一会儿，她听到背后男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知道他已入睡，她的肢体也随之慢慢放松，终于跟着他一道进入黑甜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