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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新一轮的值班，何灿在办公室正在给新收进来的肺炎患儿写病历。初夏，正是肺炎的高发期，今天已经收治了五个了，今晚有得忙了。
一对农村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匆匆走进了医生办公室。何灿抬头一看，很是面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前天才刚出院的三床吗？
“何医生，孩子又不好了！”那对中年夫妇满脸焦虑抱着孩子来到何灿面前。
眼前这个四岁女孩因支气管肺炎、小儿腹泻急诊入院，在何灿手里治疗三天后，病情明显好转。家长不顾何灿的反对，强烈要求出院。
何灿费了好多口舌，孩子爸爸犟得就像块石头，“孩子病都好了，还住啥子院。我们没得那么多钱。”
孩子爸爸身上黑色T恤旧得领口已经脱线，一双运动鞋不知穿了多久，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藏在身后的缺了两个指头的右手为他最后一句话做了最好的注解。
何灿没有再劝说她（他）们。
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她能感受到隐藏在这对父母，尤其是那个强硬的爸爸外表下无奈和痛苦。
“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回家一定要按时吃。如果发现不对，一定要赶紧上医院，记住了吗？如果病情加重，一定要回来。”
何灿不放心地再三嘱咐，最后让他签了同意书出院了。
“孩子现在怎么啦？”何灿第一直觉马上去摸孩子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快，放到床上去。”
何灿开始仔细查体，发现除了发热外，孩子四肢肌肉开始出现四肢肌力增高，颈部肌肉僵硬，意识开始淡漠。
“糟了，孩子可能出现病毒性脑炎啦，这下好了，孩子被你们耽搁了---”何灿忍不住责备地看了孩子爸爸一眼，这个中年男人满脸愧疚地低下头，两手抱头蹲在地上。
孩子妈妈在一旁焦急地说：“何医生，这病严重吗，你赶快救呀！”
“我，我去找钱；不找到钱我绝不回来！”孩子的爸爸揪着自己的头发面色阴沉地站起来，看了女儿一眼突然冲了出去。
这样的情形何灿每每遇到心塞。
在这个城市，满眼的繁华背后的阴影里藏着那些为了生计而挣扎的人们，他们没钱去商场，没钱的去餐厅，租着简陋的地下室讨生活，可是他们没钱生了重病却不能不进医院。
没有人去顾及到这些连温饱有时也成问题的弱势人群，他们在城市就像没有根的浮萍，没钱的他们还没有一条有钱人的狗活得自在。
每当此时何灿强迫自己不去过多地思考。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尽自己的全力救人便好。
“我马上去给孩子办入院。费用我先给你担保着。”孩子的妈妈非常感激，连声道谢，局促不安地一再给何灿保证说：“孩子她爸一定会找到钱给医院的，医生你放心。他会找到钱的。”
何灿给马上患儿联系核磁共振，还好，还在早期，扩散面不大；接着又做腰穿，标本送去化验……等待所有的检查结果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何灿开始下医嘱……
何文娟带着小美过来了。小美不停地咳嗽。
“怎么啦，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呀？”何灿拿起听诊器伸进小美的衣服里，
何文眉头皱起来：“下午从幼儿园里回来就有咳嗽了，估计扁桃体又化脓了。”
“我今晚要开会，丫头在就在你这里输液啦。”
何文娟把小美的东西拿给何灿，“小美爸今晚也值班，我开完会就来接小美。”
“输完液再做点雾化怎么样？”何文娟刚走几步又回过来：“明天白天要去补外语和奥数，下午还要去画画。晚上要去听一个北京来的儿童教育专家讲课。我们明天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输液啦，所以今天一定要把病情控制住。”
何灿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在旁边发呆的小美，“小美，你可没时间生病呀！明天周末，你和你妈又要去赶场了。受得了吗？”
何文娟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呀，你知道现在我们这些妈妈的压力有多大吗？孩子是弹簧，你压一下她就弹得高一些。你现在不把基础打牢，以后想补都来不及；我还算报得少的，小美班上的家长有报六科的。”
“我们科室清洁工段姐的女儿就没有报兴趣班，成绩一样好。年年都是年级第一。”何灿不服气地说。
“好了，不跟你争了，我要迟到了。小美，跟妈妈再见！要听小姨的话！”
“妈妈，再见。”
小美把手放在输液台上对着正在给她打针的王晓雪说：“阿姨，你打得一点也不疼，就像小蚂蚁轻轻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