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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的安置房小区。
一个中年女人把热好的牛奶放在裂了一条缝的玻璃茶几上凉着，转身从衣柜里把一个厚厚的病历袋拿出来仔细检查里面的资料，接着拨了个电话，有点紧张地走到窗边，用抱歉的语气轻声地说：“真的对不起，小斌昨晚咳嗽得厉害，可能肺炎又复发了……这次没有骨折了，谢谢谢谢，今天我得带他上医院。又得请一天假了。非常不好意思。”
宽大破旧的床上，那个叫小斌的瘦弱的男孩静静地坐着，手压在胸前，尽量憋着不咳嗽，两只大大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看着妈妈……
因为要准备科室每周一次的病例讨论，何灿昨晚准备资料到凌晨。第二天上班差点睡过了头。
急匆匆往医院赶，出了电梯门，就撞上刘东，看他那架势应该是在此恭候多时，一见她就拼命把她往楼梯口拉，何灿挣扎着“干什么呀？不要拉拉扯扯的！”
“师妹，你报恩的时候到了---”刘东的眼神让人感觉他就是一讨债的；
“报什么恩？”何灿眼里冒出问号，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毫不知情。
“就是那个玻璃娃娃，又来找我了，这月第3次了；”刘东伸长脖子悄悄指了指办公室里母子俩，何灿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那套旧运动装又立在那里了。
何灿立马知道是谁了。她不禁同情地看了刘东一眼。
“那小子的病历实我已经写得是九死一生了。现在我一看见他我的手就条件反射地开始疼起来。今天你必须得帮帮师兄，看着咱两一贯的交情上，你就收了他吧！”刘东很少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
何灿一脸的坏笑道“我可不敢接，那孩子你从出生看到现在，非你不看，是你的专属VIP大客户，人家只信你的！！你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刘东急的在楼梯口直转圈，发了狠话：“今天中午请你吃医院旁边新开的那家茶餐厅，这样总可以了吧；不要要求太多了！”
小男孩五岁了，坐着特制的轮椅，瘦小的身体陷轮椅上铺的棉被里，因为胸廓的畸形，呼吸特别费力。他看见何灿进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医生好”。这个五岁的小男孩据说从出生开始就是医院的常客，因为一出生，就发生了多发肋骨骨折并发了新生儿肺炎，当时刘东还是个住院师的时候就随主任去会诊过他。
那个妈妈穿着一身永远不变的运动装，站在孩子后面看着何灿，有些着急地问道：“今天刘医生怎么没来呢？”
“啊，刘医生呀，他这段时间很忙，在准备一个科研课题；他昨天还说如果小斌来住院，就住我的床上，让我谁时向他汇报病情，他遥控指挥。小斌妈妈，你看这样可以吗？你不介意吧？”
孩子妈妈明显有点失望，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介意，不介意，何医生你给小斌治疗也挺好的。只是你可能不太熟悉小斌的病情。”
“小斌的病情我早就听刘医生分析过很多次，比我自己的病人还熟悉。小斌妈妈你放心，我会参考刘医生的以前的治疗给小斌制定一个好的方案。”
孩子的妈妈从身旁的大口袋里拿出一大堆资料，堆满了桌子。何灿把他以前的病历资料拿出来，厚厚一摞，何灿接过小斌妈妈递过来的厚厚的资料，慢慢地翻看着，心里暗想：怪不得刘东死活要把这烫手的山芋转手，一个人就当三个人的工作量，今天估计晚上也得加个把小时班了；中午必须好好宰他一顿……
“今天哪里不舒服呀？”何灿总是以这样固定的开场白开始问诊；
“还是咳嗽，痰多，后半夜喘不过气来。”孩子妈妈看着轮椅里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
眼前这个做轮椅的小男孩，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矮小，四肢和胸廓因为反反复复发生二十多次骨折已经完全变形了。他细细的双手紧紧抱着一个旧的毛绒熊，脸颊因为肺炎而变得潮红，微微喘着。
这种病的学名叫做：先天性的成骨发育不全，俗称“玻璃人”，顾名思义，他的骨头像玻璃一样脆，也许稍稍用力咳嗽一声，他的骨头就骨折了。而且小斌还患有先天性支气管扩张症，肺功能也不好，所以常常出了骨科就往儿科来。
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又来科里了，何灿的心里就很难过，这就是所谓造物弄人。
记得上个月小斌又来科里看病，刘东给孩子办好了住院，刘东边写病历边发牢骚：
“去年孩子来的时候还是爸爸妈妈两个人。今年就只剩下这个妈了。所以女人和男人心里状态还是很不同。对于一个没有希望的孩子，往往是男人理性地选择放弃呢，而女人则感性地要求坚持，结果两人就只有离婚。”
“什么感性理性，应该是男人心狠，女人心软。”刘丽丽头也不抬，“活生生一条命，难道让他等死。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个错误。但是为什么我们医院绝症的孩子最后身边很多就只剩下了妈，那些爸干嘛去了？逃避责任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有没有责任心的问题。”
“不要把我们男性说得那样不好听嘛，”刘东顿了顿，“这玻璃人永远治不好，孩子痛苦，更痛苦的是他们的爸妈。最让人绝望的是这样的生活完全就没有指望。孩子的爸爸也坚持了四年，可能实在熬不下去了吧。”
“不是有什么基金，帮他申请一下呀”何灿看这刘东。
“我早帮小斌申请了三个救助基金，不然你觉得他她们能这样把医院当成家一样住着。”刘东看这桌上病历直摇头，“也不知道他妈怀他的时候怎么就不去打个超声波，这个病超声检出率很高的。我觉得以后孕妇应该强制超声检查，降低病残儿出生率。”
“很简单，超声孕检免费呀，你看看超声科会不会被那些大肚子挤爆。中国人，对免费热情度最高！”
何灿写了会病历，手机快没电了，就拿到值班里充电。
收了两个新入院的，下医嘱，开处方，看化验单，又埋头开始在电脑上写病历，不知不觉就快到中午了。
何灿估计手机电也充了一半了，就回到值班室拿手机。刚走到值班室门口，一个小男孩突然从值班室里蹿了出来。
男孩子有点慌乱地看了看何灿，转身跑开了。
何灿停在门口看着男孩背影顿了顿，心想这病人怎么自己的病房也记不清呀，走进值班室，一看：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在了。她四下地找，突然想起什么，马上冲出来，那个男孩早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怎么了，何姐？”护士台的王晓雪看何灿表情不对。
“赶快报保安室，有个10岁左右的男孩子，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从值班室偷走了我的手机。”何灿急急地说。
王晓雪赶紧打电话。
“怪不得这段时间科里老是丢东西，上个星期3号病房里丢了一个ipad，价值4千多；前两天，听说5号病房一下被偷了两个手机。”
“前几天护士长就提醒大家注意，没想到竟然是小孩子在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