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刘琦失望的面孔,贾诩还是打算一次把话说清:“其实,刘将军你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文武之姿,皆属上乘。只是太像令尊,也没什么大心思,只求做好眼前事。故你家不是良木,至少不是贾某的良木。”
刘琦难掩失落,道:“小子愚钝。但确实不明白,先生所说的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贾诩劝导道:“贾某虽不能扶助将军,但想送将军几句话,算不上什么良言,就算是……只能算是贾某做人的些许心得吧。”
刘琦恭声道:“请先生赐教。”
贾诩静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将军为人真诚,本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万不可失。为了利益,亲人之间互相残杀的也大有人在,更遑论他人。还有,也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心狠手辣并非坏事,过度沉迷于所谓的道义伦礼中,反倒是容易自取灭亡。在亲近的人之间,尤是如此!”
刘琦对这番话并不陌生,来洛阳之前,程昱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言论,只是他从未彻底地理解过。
贾诩为他的话做了总结:“等将军真正为自己打拼时,贾诩自会侍奉跟前。”
等诸人到了城外,两军已战作一团,刀剑交锋,血肉飞散,一个并州兵刚砍倒一个凉州兵,转眼自己就躺在了地上;一名伍长连续放倒三四个对手,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戳穿。数千人的混战中,个人的性命如此微不足道;骑兵放下弓箭,用长枪相互击刺,冲击着对手的步阵;步兵高举着环首大刀,每每落下,必会有人血水四溅,惨呼声不绝于耳。
刘琦虽杀过人,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修罗地狱般的情景,虽是站在城头安全处,仍忍不住双股颤栗,只得用手撑在墙砖上,稳住身体,才不致软倒下。闻着城下传上来的阵阵血腥味,胃里不停翻腾,热流延着胸腔直扑喉咙,还是吐了出来。
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刘琦的神思却仍想着城下的杀戮,一时心下大惊,猛地转身拔剑,来人似乎早有准备,及时出手按住刘琦双臂,出声道:“刘兄弟,你没事吧?”正是张绣的声音。
刘琦放下心来,全身靠在墙上,喘气道:“没事,没事。”
张绣双眼看着城下,问道:“刘兄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吧?”
刘琦有些脸红,低声道:“是,小弟惭愧。”
张绣摆摆手,道:“没什么,第一次都这样。我第一次随叔父出战,只比你好一点。看多杀多了,也就习惯了。”
“小弟原来对此也不放在心上,只觉两军撕杀,天经地意。如今,只想大家停手,坐下来好好讲道理。”
张绣笑出声来,道:“刘兄弟毕竟还小啊!既然已刀兵相见,那就是没道理可讲了。等你打赢了,那随你怎么讲道理,都是对的。”
刘琦问道:“张大哥从军几年了?”
张绣道:“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从军,至今刚满十年。”顿了顿,语气转沉,“当初,第一次上战场,就是打羌人。还记得那时,一冲锋,我就浑身发热,举枪便上。等和羌兵相遇了,才感觉到害怕,看着周围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我根本使不出劲,一身武艺,发挥出来的不到三成。”
张绣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那时,我和一个敌将在马上只过了一招,就被他扫到地上,我拔刀将他刺死,血溅了我一脸,当时就吓得呆住了。”
刘琦在一旁静静听着,似乎也体会到那惨烈的氛围。
“就么傻站着,有敌人朝我冲了过来,都没发现。等兵刃快砍到我时,我身边的一个伍长救了我,可惜他却死了。我像疯了一般,拿着刀就乱砍,只为替那个救我的伍长报仇,我只知道是我连累了他。”
“大哥,这其实也怪不得你。”刘琦不知该如何劝慰。
“自然怪不得我。可要发生在你身上,你可不容易想明白。”张绣叹口气,“刘兄弟,战阵交锋,和单打独斗完全不同。别看你今天和徐公明能过四十多招,那时因为你们都没拼上命,还能有攻有守;在战场上,片刻间就得决胜负,若能用你一条胳膊,去换敌人一条命,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换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战场上,随着一队骑兵的加入,并州军的声势突然高涨起来。那队骑兵中,一将当先,手中一柄长戟,硬生生地劈开了凉州军的阵势,左挑右刺,尽无人是他一合之将,可谓所向披靡。
“此将何人?”张绣在城头厉呼道。
刘琦细思了一会儿,道:“我曾听文远提起过,丁原帐下有一猛将,姓吕名布,字奉先,使柄一方天画戟,在并州无人能敌,据传还是丁原的义子。看来就是此人了。”
鸣金声起,凉州军在战势不利的的情况下,收兵回城。两军交锋,并州军首战大捷,吕布的勇名也在洛阳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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