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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节 压寨夫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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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显然已经向武县增兵。两天以来,连接周围城邑的官道上交通极其繁忙。往来的官道上不断先驰十五、二十不等骑兵,其后哗啦啦地跑动百十兵从,再后面,由衣衫褴褛的丁壮满头滚着热汗,“嗨、嗨”“吆、吆”你拉我扛地往上拽辎重,最后面才是突然聊发轻狂的当家老太爷。

周围小乡、小镇、小邑,无论是不是战略要地,都有马步军队上来,他们在当地官吏、士绅的帮助下,占住家家户户,在夜晚天凉时摊开三瓜俩枣的小阵势,拿出仪仗和锣鼓,在一小拨合不拢嘴的士绅面前过一遍,再过一遍,滑稽可笑,然而一旦借夜风传送出去,却显得声势浩大。

狄阿鸟和他的弟兄们既感到出乎意料,却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他们白天登上城楼,眼前总不见旗帜半片,也不知怎么一到夜里,就变成了鼓角互起,马嘶不断,神经绷得很紧。

谢小婉把自己誓杀博格为天下除一大害的初衷忘了个精光,觉得自己就是一位压寨夫人,而博格是个受到冤枉、走投无路的好汉,有时除了能力似有不逮,倒也让自己为之沉醉,甘愿视天下男人为粪土……

然而她还是位脆弱的弱女,心弦猛然饱荷,变得相当敏感,因而见会客小厅里时常有弟兄吆三喝五地赌博,曾不顾风度地冲到跟前,拽起他们赌棋大纸,哗啦啦一揉,往某人头上一砸,教训说:“行事岌岌可危。博格外出察探敌情,可没有被太阳给晒焦?!他就差没把自己的心给你们揪出来——你们还赌,还赌——对得起他么?!”

到头来使得狄阿鸟弄不清自己手心里的仙子到底是哪来的玩意,怎么时而端庄,时而严厉,时而娇柔,时而妩媚,善变得像只妖精,他反正是觉得,哄哄,夜里能在软柔如丝的裸体上大饱*,倒也处处迁就。

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只需要短短的一霎那间。

谢小婉也从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活跃起来犹比找件外衣掩饰的段含章还显过分,总是要赤裸裸地为人着想;半活跃时就春风料峭,让自认为因心软而被手下暗中欺负的狄阿鸟老实地坐在自己面前,供自己看着;不活跃时则要搂上狄阿鸟的脖子,耷拉着面孔,滴着眼泪不动……

此时此刻,她不顾炙热的太阳,流着香汗,定要陪狄阿鸟站到城楼上。

脚下的城墙已经足够巨大,极目远眺出去,到处错乱的房屋和纵横阡陌、田野交汇的辽阔竟更显得广阔,似乎在遥远之后犹无边际。静静地伫立着,唯让人感到一股难觅的幽怨和苍凉。

于某一刹那间,她又发现博格在辽阔的天地间是如此之孤独,孤独得需要自己永远站在他的身边,不禁拿回搭到额头的手掌,继而想找到博格的目光,从中得到什么。

狄阿鸟神情虔诚而专注地仰视,像是在上苍面前沉默的责问什么、控诉什么。

他这一刻再也没有生出万丈豪情,更没有心思迎来他梦寐以求的风光时刻,只有重新向上苍举起两只手,祈求热血儿郎鲜活的生命,渴望战争的意外终止——

身边的几名弟兄也抬了头,眼神靡稀不见,大汗淋漓,嘴唇干裂。

上苍却不作丝毫理会,面无表情地哈出耀眼的白色光圈,刺得人眼细眯……

“知——喳”蝉鸣冲击人耳,让人更加烦躁。谢小婉不知道这种庄严仪式要到什么时候,还有什么用,不觉已移步到跟前,推搡说:“你派出去通信的人怎么还不回来?”狄阿鸟他在晃动下松动神经,心说:“我是神仙么?又怎么知道。”但还是说了话,用沙哑的嗓子安慰:“快了吧?!你赶快回去凉快,凉快,别晒成和我一样的颜色。”

谢小宛听到他的嗓音就生出一种想哭的感觉,再次推搡几把,只好不知跟谁赌气,转身回去,在师姐的追赶中,甩着手掌和脚板。

她给自己的姨父写信的时候情文并茂,当时觉得很有说服力,足以说动姨父,使他在皇帝面前多多说话,但回过头来,心里却没一点儿底,老是想:我平白无故要姨父为博格说话?他怎么肯听呢?要是知道我和博格的关系,定置博格于死地……

她尤其知道朝廷势目前还在维护正统思想,真不知道自己大包大揽是在帮博格,还是在麻痹博格,有时真想告诉博格:你跑吧。

但她不知道自己让博格跑到哪,跑到花山?即使父亲愿意收留,也得横穿京城——

她一路走得飞快,经过县衙会客小厅,发觉这儿再也听不到赌徒吆喝,不禁因场面安静而更加发慌,恨不得把博格的弟兄们都拉过来,让他们都坐在这儿喊几声。

她耳边响起博格支持弟兄们玩的嗓门:“押寨夫人的话是得听。可那也该我听,不是你们听,她现在是我女人嘛,你们也听,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当即心里一甜,不禁噗嗤地笑出声。

左右看看四处无人,做贼一样站到角落里,学足博格的样子点划:“咱们一不抢,二不滥杀,三不*良家妇女,每天射箭,操练,轮岗,其它时候痛快、痛快,应该的。”

其下是:“眼看着他娘的官兵不给活路,咱也只能有这个痛快劲才能杀出来。”然后怕突然冒出人来,她慌里慌张地跳过,只是笑吟吟地说:“我说完了。弟兄们拍手吧。”

这时她突然明白,能若无其事地赌博,那表现出一种底气,底气一丢,就是可怕的悸乱。

如今谁也赌不下去了,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看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师姐进来,突然有了主意,大声叫道:“站住,转过身去……走,走,对,走到牡丹花楼。”她看师姐愕然回首,咯咯地笑,飞快地嚷:“把姑娘都招进来,我要当她们的新妈妈,快去呀。”

她师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憨声问:“婉儿,你病了么?!”

谢小婉不禁泄气,不禁回头往里院走,她看师姐担惊受怕地追到跟前,连连安慰说:“我没事。”走到五、六步,不等师姐再问,再次提高声音说:“我没事!”

她在师姐发愣中进到屋里,以背掩门,再抑制不住眼泪,胸口起伏地抽噎,即便是听到师姐反复敲门,也只是装出若无其事说:“我真的没事。”她师姐更了解她,反复要求说:“你把心里话说给我吧,咱跟汶汶现在都一样?!”谢小婉不自觉地侧过面孔,心里不停地回答:“有什么要说的,我爱上了他!”

她用力地堵着门,只是流着眼泪想:我是不是欺骗了他?

她师姐站在门外摇头,连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突然,感到什么不同寻常,刚一扭头,看到红裳琴女竟得到几名好心娼妓的帮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后院,先是莞尔,继而听到琴被不小心地碰动,“哽”地一响,哭笑不得地说:“婉儿,你快出来看看吧,你汶汶姐,她……也把她自己送进贼窝里来!”

谢小婉慌忙揩去泪水,开门跳出来,傻着两只眼大叫:“朱汶汶,你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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