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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节 马上皇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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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答应过朱汶汶,连忙找到谢先令。

刚一合计完,杨涟亭找过来求见,也要为杨乾金的报复御前鸣冤——杨乾金被剐掉半只手掌,事情还是因狄阿鸟而起,只是他在此节骨眼上不招惹博格,招惹杨涟亭,借助秦理飞快地安一个“诋毁罪”,回来拿办。

此案安的名是诋毁,实际上是要当杨涟亭出卖秦理行踪,往大里去,一番拷打纠其背后目的,能以谋逆一次株连数家。

吕经想保护自己的百姓,也要经过御史那一关——哪一个御史敢沾?!

现在杨涟亭受狄阿鸟保护,他们一扑来没抓到,也没有向狄阿鸟张口索要,抓住杨涟亭的几门亲戚。

狄阿鸟听得火起,立刻就要带上几名弟兄,赶过去把人夺回来,被杨涟亭、谢先令赶上,一左一右拦住。

杨涟亭觉得这事儿要趁皇帝来,拼得一身剐也要论一论曲直;而谢先令则怕一动刀枪,触发危机。

两人说来说去,最后,谢先令就督促狄阿鸟去吕经那儿要个主意。

狄阿鸟来到县城,方知吕经和李成昌二人也发生了分歧。李成昌要调秦一郎同党的案籍,株同党,正纲纪,而吕经却要来此地挂县长,自己当然疼自己的孩子,不但不给,还想让他把秦一郎的几十同党转到自己手里,以说教为主,处罚为辅。

狄阿鸟见二人面对着面,相互娓娓、侃侃,压着明火拗劲,二话不说,掉头要走。

两边反过来追了他,把他拉回来,一个说,群臣将参考秦一郎的标准来议你呀;一个说,朝廷要正纲纪,出刀才能没有你的隐患。

这一争全变成了为狄阿鸟自己。

他只好坐在二人中间,苦着脸端一碗茶,右手持盖,“咯吱吱”地抿擦。

他心里赞同吕经的主张,觉得秦一郎卷府库,收兵甲,勾连自己,悖行上和自己有一拼,而被牵连的那些家口却只是惶惶而不知道怎么办的农民,无目的、无动机;无士气、无斗志;结果才有几百陇上兵一鼓作气得胜仗!

但问题是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甚至还想让朝廷大杀特杀,杀一个人人胆寒,杀得百姓觉得当今朝廷对待他们还没有对待猪狗好,杀得她们为没有跟上博格阿巴特后悔!

他心里有此想法,哪里肯掺合?

于是就紧盯着细瓷茶碗,来回摩挲,用茶碗盖擦茶碗沿,擦出“咯吱吱”的声响。两人却逼着他说话。

狄阿鸟心里一动,暗想:我有二、三冤情,搜罗起来一起喊也不错?!他想到这里,来了一个折中:“外父一下儿能肃清秦一郎的余党么?!试想几十家——二、三百口,亲戚、朋友遍地,若有漏网之鱼求生不得,混进迎接皇帝的人群行刺,怎么办?!……你为皇帝的安全着想了么?!

“阿叔想救你的百姓吧?你的话算数吗?

“你们还是等着皇帝来到,让百姓求他作决断?!

“他赦则赦,不赦则移驾以后再——杀,一来稳住秦一郎的余党,二来给与百姓们一个盼头?!”

吕经听了面露喜色,而李成昌也没吭一声。狄阿鸟很快想通了关键:李成昌要依照“招抚来收,杀乱心来束”为标准,但他和许多贤良的士大夫一样,觉得操刀杀降有失天和,要不然早呈报上去等批,也不用在这儿跟吕经争论?!

李成昌终于还是开了口,叹道:“臣子是不该杀人的事推给君王的!”

帝王的当面决定和背后审批有着天差地别。

像现在这样的恶事,让百姓当面求赦,其实就是一种逼迫,他只要不是白痴,都会跟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或许还挤出两滴同情的眼泪,说:“要不是李卿缓一缓,险些害死孤的良民。”

但事后呢?他难保不给李成昌点厉害颜色?!这才是李成昌苦闷的根源。

李成昌一口气、一口气地叹息,却不肯言明。

狄阿鸟心里却清楚,问:“外父还记得我么?!”

他放掉茶盏,吃吃笑道:“我坐到水磨山干的事儿,到这儿照样干得,要是陛下杀我,你们都给我讲讲情。”说完大喝一声:“梁大壮。”

李成昌和吕经看到一跃而至的梁大壮,呆了一呆……狄阿鸟不等他们醒悟,斩钉截铁地发号施令:“看好囚徒。”

他以你们光敢说不敢做的口气,大大笑话吕经、李成昌一番,后脚来到看押乱民的大牢,选了一双父女带了走。

……

这回坐下来头绪一理,自家要呈章上表,朱汶汶要为一家老小翻案,杨涟亭有天大的冤情,而吕经和被卷及的百姓需要安定……此外自己的水磨山司,武县的每一百姓,都企盼着大批的粮食;狄阿孝还有个身份敏感的女人要娶。

乘云雾而撒甘霖的皇帝一分一分接近,狄阿鸟也一分一分地做准备。

他要想挖动杨乾金的根基,就要搜罗杨乾金的罪证,干脆扯杆旗奔走杨浦镇。

秦禾遛了几趟,一边钦佩,一边监督。

狄阿鸟也想让她为自己跑龙套,讽刺了几句“不知民间疾苦”,干脆以访查的说法教她到处看看。

而吕经出任武县县长,琢磨着那些盘踞一方、盘根错节的恶霸,更是何乐而不为?

杨浦镇周围的恶霸、宵小都是闻风胆寒,有的干脆卷两包东西,吩咐自家婆娘看门,到别处避一避。

但皇帝来的太快,只一天,御林军来先一步宣布行程。

秦禾眼看皇帝要来,仍是不肯到辟出的别馆里安安静静地呆着,跟着狄阿鸟逛游,似乎完全忘记自己的地位和高傲,穿着粗布衣裳,不乘车,不打伞,连车也不乘,一起一伏拐在坑坑洼洼,像是一只落水的灰鸽子,湿淋淋,悲切切。

她晚间回来还赖在营里不走。

狄阿鸟跑到她跟前撵人,眼看她脸色镀粉,只当是热出了病。

正要询问。

秦禾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世上的百姓都格外地温顺善良,而做君王的不爱惜就会失去。这样的道理我父皇也曾一遍、一遍地讲过,还常常告诉我们说:雍若失其鹿,天下必然共逐,若不想群雄并起,大家争夺,就要得到天下的人心。

“我以前老是想,反正这只鹿是皇兄、皇弟的,和我也没有关系。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可笑。真可笑。是不是?!我真的很可笑,很笨。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煞费苦心地教导我,你就像是我的老师一样,明天我就要回到父皇身边了,一定让他穿上布衣,出去看一看,看看成群的黄瘦孩子去抠野菜,光着屁股,跳到泥坑里洗澡……”

狄阿鸟感觉到自己因为秦禾的稚气,让自己和朝廷的关系拉近许多,突然间想起自己在林承时,同行的将士捂着脸哭泣,没人管,没人问,心里有好些感触。

他送走秦禾,心情矛盾地坐了下来,心说:“雍失其鹿而天下方能逐,若不失其鹿,天下谁能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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