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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旧时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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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潮把柳源往正堂的地上一扔,伤得他鼻青脸肿,痛得他哭爹喊娘的。旋即,吩咐下人将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赶来正堂。柳潮的话,不多时便传遍宅邸,每一个人都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赶往正堂,汇聚满满一堂。瞧见柳源的惨状,几个忠心的下人准备搀扶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柳潮怒瞪他们一眼,使他们心生畏惧,不敢擅做主张。底下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柳潮大声喊道:“管家?”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男子,两撇胡子一动一动的,恭敬的应道:“二爷,您有什么事?”“把地契,账册,仓库和储藏室的钥匙,全都交上来。”柳潮庄重的说道。底下的人被闪电触到了一般,浑身打了个寒颤,心里嘟囔:岂不是要变天啦。管家乃是柳源的表哥,因为种种裙带关系才得到这个流油肥差,理所当然的,说什么都得维护独一无二的可爱的表弟了,他挺直腰板说道:“只有真正的家主才有权过问这些。”这话硬,直指柳潮越俎代庖,违反家规。“好,好!”柳潮猛的站起来,把茶杯握个粉碎,指着他,冷冷地说道:“来人,把他轰出柳家!永远不许踏入半步。”下人们早就不满他卑鄙悭吝,克扣银两,当即,闪出两人,架着他走出正堂。吵吵嚷嚷的尖声,两人嫌他烦,甚为厌恶,几巴掌抽晕了他,把他扔到大门的臭水沟里。

此举大快人心,底下的人一下子便欢腾开了。柳潮继续说道:“阿成,你坐管家的位子,去拿地契,账册,仓库和储藏室的钥匙过来。”阿成老脸欣喜,他虽年迈,但身子骨一向硬朗,不多时就全取来了。

柳潮翻阅账册,越翻越觉心凉。知晓自己家境每况愈下,却也没料柳家已经迈到了入不敷出的深渊,每日皆是蚕食着祖祖辈辈披荆斩棘而建立的基业。念及此中,身为柳氏子孙的柳潮深感愧疚。高祖几经垂死边缘,辗转至此,于贫瘠之地,精心培育,方有如今枝繁叶茂的柳家。倘若柳家轰然倒坍,这岂不是辜负了高祖的殷殷期望,岂不是叫大哥愧对筚路蓝缕的祖上吗?柳潮心里低低苦吟:身虽悲苦命未绝,心有忧思经千年。嗵的一声,账册跌落地上,一旁的阿成慌忙拾起工整放在桌面上。柳家的颓败窘迫,众人有目共睹,门可罗雀,了无蹄辙,冷冷清清。单单这点,便可窥出一二。五万两,离开翎都之际,杜氏兄弟赠送的,柳潮丝毫不留全部掏出,解解柳家的燃眉之急。阿成喜笑颜开,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五万两足以使柳家度过眼下难关。

接着,柳潮招高岗及大哥的孙辈上前,凝神注视着他们,年幼的年幼,羸弱的羸弱,实在难堪大用。柳潮长叹一声,随即,郑重宣布道:“高岗,接替家主之位,绝无二议!”一片哗然,众人简直不敢相信,柳潮真的肯把柳家大业传给一个名副其实的外来人。然而,一句“绝无二议”又如此的毅然决然,那般不容置喙。屏退众人,仅留高岗一人。高岗谦恭下拜,说道:“我定不敢负二叔所望!”柳潮欣喜地点点头,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若是婆婆妈妈的推辞,反倒令我不喜。”凝目扫视四方后,一拍高岗结实的肩膀,舒了口气,叹道:“倘若柳源的儿子贤良,你要把家主之位传与他儿子,如若像他爹一般不贤不肖,便可另选贤人,无须犹豫!”“嗯!”高岗答应。

年岁不饶人。柳潮坚持给柳之轩输送灵气,以延长他孱弱的寿命,却终究难敌疾病加剧的速度。柳之轩还是难进滴水粒米了。弥留之际,房内只有兄弟二人,柳潮怀里抱着颤颤发抖的柳之轩,给予他丝丝温暖。蓦地,柳之轩使出行将衰竭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出最后话,“让我去……侍奉……爹娘吧!……潮弟,……对不……起,大哥……没用……没……”未说完,便气息断绝了。柳潮潸然泪下,心如刀绞,悲痛的说道:“哥,你没有对不起谁,你撑起了整个家,你的子孙也会撑起这个家,多谢你护着我十几年,你辛苦了!谢谢你啦!”

柳家一片悲恸痛哭,柳潮也心胸填塞,凄怆之苦,郁结难舒,无以排遣。不论多么悲伤,终归要入土为安的。断七过后,柳潮决意离开。离去前,柳潮又去参拜爹娘陵墓。

两座小小的坟墓,里边装着父的厉言,母的暖语。不管眼前如何浮现父母的音容笑貌,终究不过幻想,不及现实温馨的瞬间。如今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无法再重来,唉!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柳潮越想越悲,只觉心底悲鸣不断回荡着。

“蓼蓼者莪,匪莪伊高。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我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正处恍惚迷离之间,一只美丽的蓝蝶,扇动深蓝的翅膀,与着和煦的阳光一起前来。稍稍照亮这块阴暗的地方,柳潮也感到些许温暖。凝视着小小的蓝蝶,柳潮忆起美好的往昔,难道这个小家伙也曾循香环绕夕颜,从而认识了我吗?夕颜,夕颜……蝶儿轻旋,翩翩飞舞。柳潮念道:“蓝蝶何知人忆昔,翩飞亦是旧时舞。”

兴许声音惊动了它,也可能发现柳潮并不是所要寻觅的人,蓝蝶缓缓飞离。柳潮柔声说道:“你要去寻她,我也正要去寻她,不知可否一路同去?”说罢,腾空飞起。

一道长虹飞离紫云镇。

高岗正处庭院小亭中悠闲休憩,眼见一道长虹掠过,确信是柳潮无疑,遂领柳家上上下下子子孙孙,齐齐恭敬的朝着长虹飞去的方向深深一拜,正声颂道:“二叔,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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